今日长缨在她手(47)
静寂的子夜,寒风吹乱屋外树植,发出簌簌的细响。
在众声响里,有道轻微的瓦动声传进沈辜的耳中。
她等得犯困,一听到这声,才打起精神,心道人总算是来了,她感到头侧的镰刀,已十分渴血。
区区小贼不能解她战欲,这刺客最好武功高些,过后打个酣畅淋漓才算值当。
过了会儿,房顶瓦片被揭开几块,而后一根竹制细管探出头,从中喷出浓白的烟雾。
沈辜嗅了嗅,辨出是使人昏迷的药物。
她跟着老瞎子和师娘学的医术也非儿戏,五年足以把她教成了二等的江湖郎中。
于是便自如地屏开迷烟。
当刺客等了几息,认为沈辜已昏死过去而跳下房顶时,沈辜已狂热地准备好大战一场。
刺客行走间完全无声,若非那把宽剑迎着月光,发出冰冷的光芒,沈辜甚至未能及时判断出来人的位置。
只是这个疏忽,叫她明白此人功夫定然不差。
危机下的期待,双眼因此而精光四射。
剑身重重落下,沈辜一把抽出枕下镰刀,反身微笑着把生锈的刀口迎上宽剑。
“铮——”
镰刀弯弯的刀身被砍落地,发出清脆的哀叫。
“...迟早被这主仆两人害死。”沈辜嗤了嗤,后赶忙举起双手,坦诚自己手无寸铁,“兄弟,你看我都没有兵器了,你...”
她话没说完,那把宽剑继续砍来,以剑吟作为回应。
“哎,武者之德呢!”
沈辜眨眼,闪身避开攻击。
接着,刺客剑来她就躲,她躲,刺客就步步紧追。
梁诤的房间显然不够两人切磋了,俄而,沈辜就引着人来到宽敞的院中。
到了庭院,月色如水,树影摇曳。
沈辜停下脚步,抻了抻腰,闲适地活络筋骨。
而刺客依旧一言不发,举起大剑就往她身上砍来。
在室内时,身形手限,不好动作。
如今到了室外,沈辜自是如鱼入水,勤练脚法的好处就显了出来。
一息之间,她从黑衣刺客身前,闪到其身后,再从身后,眨眼到了他左手侧,笑着打了声招呼:“幸会,你我又见面了。”
黑衣刺客不是旁人,正是在京城中匆匆一见的鬼面。
他的宽剑去除厚布之后,果然寒光耀耀,削断她的镰刀有如削了根泥块。
不是凡剑,不是凡客。
如此才有意思。
鬼面是拿钱杀人,沈辜是拿钱救人。
两个高手站到对立面,凑到一块儿来,很快都察觉出对方不是简单角色,也就不再耍弄花招,各自拼出全力,猛地一击。
鬼面躲不开沈辜凌厉的掌风,被掌风推开的一瞬,好似有巨石砸身,倏然间五脏六腑颠倒晃动,气血上涌,直接从鬼面具下的缺口处喷出大口鲜血。
“噫——”沈辜赶忙逃开,她瞧鬼面的血色不似正常人的殷红,反倒乌黑一团,料想这江湖杀手定是把自己的血都炼成了杀人利器,不由嫌弃。
若是在擂台上,两人在这一招中已是定出了胜负,沈辜无疑是赢家。
但鬼面是刀口舔血的杀手,他从不轻易言败,哪怕深受内伤,也只是撑着宽剑,踉跄地站定身体。
像他这样的积年高手,沈辜只遗憾结识得不是时候,早些她学武不精,她能和其飞沙走石、斗剑论掌地大战一番,或待晚些她功至臻境,也可于拈花飞叶、谈笑风生中与他一决高下。
可惜,正是不尴不尬的此时,胜负虽定,两人却互相忌惮猜疑着对手剩余的力量,都不敢求饶,也不能继续袭击。
夜空星子朗朗,夜幕下一高挑少年与高壮剑客,遥遥对视,僵持不下。
良久,沈辜累了,觉得无趣,她环臂,口吻戏谑:“我好像还能走,你呢,拿得起剑吗?”
“......”鬼面的眼神更加阴冷狠厉。
“何必呢,你这样好的一身功夫,何必为了个好看点的皮囊就拼命至此呢?”沈辜两脚略微站开,而后撩起衣角,大咧地蹲坐下去,她拄着下巴,笑:“媚颜求你,就能饶命?”
“小公子可是死都不会屈身向你的,不然你见我如何,可生得不错?”说罢,沈辜勾动一边唇角,露出抹自以为温柔小意的笑容。
鬼面嘴角微僵,“...龌龊。”
“龌龊?”沈辜大为惊奇,她强撑着酸软的腿站起来,质问道:“敢情扒了人衣服还写字的人不是你?如若是你,分明是你有淫/乐之心在先,却骂我龌龊,真是颠倒黑白,黑白颠倒。”
她满脸世风日下的愤恨之情,后便一直摇头背手,唉声叹气。
“我从未如此!”被沈辜的话激起怒气,鬼面兀地捏紧宽剑,想要提步,却发现腿似千斤重,连走都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