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缨在她手(143)
小兵只好想到是自己感觉错了,副将怎么能以下犯上去杀主将。
“宗将军,您别来无恙?”
事实证明,沈辜行事从不按常理出牌,她自知长枪带不进主将的营帐,便在绑腰的布中塞了把短刃,下马挥开守卫,闯进营帐方见到宗端高大的背时,她便箭步一跨,把刀抵在了主将的后腰处。
附耳细语,宛若呢喃,只有宗端才知道她已用刀刃割破了将袍里的布衣,刀尖顶着他的腰,徐徐划动着。
“沈辜吗?”
他垂眸看地,不觉危险,反而是有些身在梦中的荒诞。
“离去之时,我曾与将军说,胜时再见。”沈辜离得近,宗端的表情她尽收眼底,那副严冷中克制着伤心的脸庞,她看得莫名无趣。
收回刀,她拖过椅子一屁股坐下,低着头玩弄匕首,似不经意地说:“我沈辜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如今我回来了,你当明白我的意思是什么。”
宗端心尖一颤,他缓缓转身,“这么讲,你胜了?”
沈辜抬眼,“不高兴,巴不得我死?”
“不是这样......”宗端阖眸,痛苦道:“抚安,我愿意你活着,你活着我才能赎罪。”
“可别,”沈辜挥手止了他恐怕得无休止下去的自哀,她两手一合,道:“您可别这样说,倒折煞了属下。”
“不过属下真有件事情要您去做。”
“抚安,你说罢。”
沈辜堆着虚笑,“您给我的兵现在总该真算数了吧?我要他们现在就跟我走。”
宗端皱眉,他很想不顾一切地答应沈辜,他想说那你拿去罢,拿去打仗。
可迟恕庸在隔壁帐子里,有那样个老奸巨猾的耳目在,他的一切都是受限制的。
所以他只能晦涩道:“抚安,你活着回来就好。这仗......你还是别打了。”
“哎,宗将军方才是没带耳朵听人讲话的吗?”沈辜厌烦地拧眉,“我说,我方才说——我打胜仗了。”
“我知晓,”宗端语重心长,他真切担心这个少年,“你年轻气盛,以为打了场小胜便能无往不利,我是理解的。可毕竟阒兵人多势众,一时之胜不足以说明......”
“滚你娘的蛋!”沈辜是忍无可忍,她一脚踢翻了椅子,刀锋直逼高她许多的宗端下颌,“别在这跟我打着好心的幌子算计我,你这点下流我看不上,也不屑看。我只要那半个军,你给,还是不给?”
锋锐无比的刀锋渐渐逼出几粒血珠子来,疼痛犹其刺心,宗端兀地惨淡地笑了笑:“我给了又能如何呢?这是场必败无疑的仗,我们在前朝看得清清楚楚,必败,知道吗?就是十死无生,回不得家。”
“一群贱东西。”沈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道,“当初镇国将把北疆守得好好的你们不懂珍惜,现在北疆陷了就说是必败无疑,没见过比你们这群东西还贱的,有兵不出,战即溃逃,还要脸吗?”
从始至终,刘玄淮就像个看客一般,束手在旁边,在无人关临的阴影处,观望着两个将军的对峙争锋。
宗端连连败退,他年齿长沈辜一轮也无用,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到了小无赖面前,也是要告饶脸红的。
作为主将,宗端不能告饶。
可作为大庚臣子和镇国将军曾经的副将,他确实被沈辜说得脸红。
“抚安,你这张嘴在我面前能这样说,日后,还是莫要这样讲了。”
沈辜用一副“滑天下之大稽”的目光,嘲讽地盯着他说道:“我看你是被京畿那些人给灌了马尿在脑子里,好话不会听,光听别人骂你了。”
宗端木然回之:“这是保命的手段罢了,你还年少,你尚不明白。”
明白啊,她可太明白了。
舌枪唇剑是个什么意思,她可真从身体发肤上每一寸都体会过的。
于是她就笑了,笑之粲然,让人心惊。
“你现在怎么就成了这么个孬种呢,宗端,嗯?”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羞辱他,刚进帐子,把捉了阒搠夺回珦城的事情一说,就算宗端和他背后的人无意于此,也会为此意外之得而嘉赏她的。
届时不说是半个斗军,就是接过宗端手里的权斧,掌管整个斗军也未为不可。
可作为故人,她看不下去宗端活成这个死样,说不上心痛,却也难掩愤怒。
她甚至不怪李持慎在这中搅混水,只是怒自己的副将退却再退却的胆怯。
沈辜想压在宗端身上,甩他几巴掌,再告诉他说:“让步不能干好任何事,你想保的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但她不能这样做。
因为她已不是镇国将军,她的阴谋还没得逞。
撷了撷脸,沈辜觉得脸有些痒,她生完了气,觉得和宗端真是陌路了,便拽起椅子,仰着身子欠进椅背,意兴索然道:“你就跟我说,你想打吗?你能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