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妻书/与“妻”书(40)
没种过田的薛子翁哪里能理解老汉的意思,只等眼前变了景色,岸上传来一股植物腐朽的味道,他才明白。
下游水岸地势变低,应该是河水蜂拥冲刷的缘故,岸上哪里还有什么稻香,只有还存着水的涝田,放眼望去看不见有一棵站立的水稻,水里泡着水稻的尸体,有的已经腐烂,看不出原本的数量。看来弥漫的腐臭就是从这里来的。
周围一览无余,行至一里依旧如此,薛子翁忍不住开口“这些都是百姓的田?”
“正是。”
“百姓家中每年都要交税,去年的粮还能够今年的?”
“哪里能够”老汉高声几分“城里的百姓都去雇员外那写据借粮。”
薛子翁心想,贫乏之际还有人好心借粮果然心善,但又听老汉语气不对,就多问了一句“不要利息?”
果然,老汉笑了,止不住的摇头“雇员外家虽有良田万亩,但没有不要利息的说法,没有钱买,就写拮据,来年收成还的银子粮食各有不同的利息。就算知道他要价双倍,百姓依然抢破头的买,因为米铺也没有米,而且他一天只放一粮仓,去晚了就没有了,估计现在雇员外的店铺还有人成宿成夜的排队。”
薛子翁听得又火冒三丈,这不是趁火打劫吗?恨不能当即飞鸽传书给京城,眼下朝廷又要征税,恶人不除,苦的就是百姓。
船又行二里,岸上依旧如此,老汉说转头回去,但薛子翁执意不肯,就这样来到一处靠河的村落。
明明到了早饭的时分,薛子翁竟看不到房上炊烟,心生好奇之下,又见一个穿着深蓝粗布的妇人正在河边洗着衣服,身边站着一个孩子。
薛子翁示意船夫靠岸上去,船只越靠近他就越想问个究竟。
妇人弯腰涤着衣服,四岁的孩子一见来了生人,急忙往母亲怀里钻。妇人腾不出手来,只能低头问着”怎么了。
河水潺潺将船声掩去,等薛子翁跨步上岸妇人还未发现,倒是孩子警觉,一个劲的晃着母亲的衣角。
以为是孩子等不及饿了,妇人出声安抚着,将衣服拧干放进了木盆里“好了好了,娘马上就好了。”
“这位夫人,可否与你打探件事。”
年轻妇人抬头,虽然肌肤皴干,但清丽的面庞还是让薛子翁一下认出了是谁。
“鹿小姐”
“薛....”
一语轻唤,天地已更四回春。
薛子翁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她,就算她不再年轻,脸上也有些黄斑,露出来皮肤因日晒风吹儿粗糙,但一身暗沉的粗布,薛子翁依旧觉得与她格格不入。
老汉一旁看的分明,但大人是京官怎么会认识这妇孺“大人认识?”
鹿研秋不敢多看他,只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天差地别的身份,让她不禁无声感叹。
“认识许多年的故人。”
“哦,原来是这样。”
薛子翁目光沉稳,见她不再抬头,就转身让老汉先回去。
“那大人一会如何回去?”
“我自有办法。”
老汉走后两人安静的站着,鹿研秋不愿抬头,薛子翁也不好勉强,倒是小孩子打破了僵局“娘亲,楠儿饿了。”
“好,楠儿,,咱们这就回去。”
鹿 研秋将挽起的衣袖放下,弯身欲要抱起孩子,虽即将入夏,薛子翁还是看到她手上的乌青,应该是冬天里生的冻疮,天气回暖虽然好了表皮,但里面还是一片於伤。
孩子已经四周岁,鹿研秋单薄的身体有些抱不动,薛子翁想也不想的伸手搂过孩子,口吻轻哄着“楠儿,叔叔抱着你吧,让娘亲歇会。”
楠儿睁眼看他,倒不是个怕生的孩子,他懂事的点点头,转脸又望了望鹿研秋,好似在确定母亲是不是真的累了。
鹿研秋本能的要去夺,刚伸手就听薛子翁温和的一句“就让我抱着吧,你还要拿衣服,如何能抱得了他。”
她终于妥协的收回手,端起木盆先行一步的转头。
薛子翁倒不介意,一手拉起楠儿的小手,孩子这时候正是有婴儿肥的时候,但是楠儿却没有,虽不至于面黄肌瘦,但他一臂就能端起的体重,还是让薛子翁止不住心疼。
一路跟着鹿研秋来到了一处房屋,自来生活优渥上午薛子翁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四处透风的篱笆院,她还认真打开关上,院里一览无余,除了一个简单的棚子,下面放着一些干柴,整个院子连个吃水井都没有。
屋有三间,厨房和堂屋各站一间,还有一间就是鹿研秋与孩子住的地方,眼前的景象是家徒四壁不足以形容的,薛子翁心疼之余又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他不知鹿研秋母子两个该如何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