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遍体鳞伤,鲜血止不住地流下,浸湿他俊秀白皙的面庞,叫人看着就觉得痛。
廊下梨花簌簌,洁白花瓣偶尔被风吹落,像是他折下的片片月光。
这是极美的意境,与她记忆中如出一辙。
倘若忽视从石阶之上,汩汩流下的血液,以及遍地倒伏的归墟宗尸体的话。
而在众多弟子上方,那受伤的俊秀少年,轻轻地将他目光转过来。
他的伤势实在严重,而眸光又极清冽,因此哪怕黑眸只是轻轻转来,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她的心头。
以至于她下意识冒出个念头: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真的还能活下来么?
血肉被剖开,深到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有些骨头干脆是缺失的。
清冽眼眸被鲜血浸透,顺着脸颊向下流,他本是侧对,此刻转过头才会发现,他另一只眼睛紧闭,受了严重的伤。
少年面容雪白,分不清是殷红鲜血衬托,还是他确实衰弱到这个地步。
目光相触的瞬间,少年冰冷的目光瞬间融化。
语气甚至称得上柔软脆弱。
“你来啦。”
没人能抵挡祁扶玉如此脆弱的语气。
清枝可以这么笃定地讲。
没有人!
若是平时,清枝甚至会拍着胸脯说:只要祁扶玉用这样的眼光看她,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能闭着眼睛冲了。
以前的她为了回家,苦苦追寻祁扶玉的脚步,对他的感情更为复杂。
而现在她认清了现实的“现实”,明白故乡并非逃避苦厄的天堂,便更能客观地看待祁扶玉。
……然后就更喜欢祁扶玉了。
每当有人问什么东西是完美的时,清枝定会唰得打开三个大字:祁扶玉!
品性、天赋、实力、权势,每一样都是那么强,每一样都是酷到巅峰,清枝表示她很难理解世界上为什么还会有人不喜欢祁扶玉。
她领略过不同阶段祁扶玉的风采,少年的他则是心中最不可触的白月光。
清净高洁,温柔端雅,却又会在不经意的时刻,于眼角眉梢间透露出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全盘肯定她价值的人。
而现在,当祁扶玉露出如此脆弱之态时,清枝的心脏就跟那麻花似的瞬间扭了起来。
她几乎用尽全部意志力,才叫自己勉强忍住,不至于立刻冲口而出地询问是谁惹您不爽快了。咱家实力今非昔比,这就提着刀去给你把那不长眼的东西扬了。
不行,不对。
清枝锤了锤自己脑壳,她必须坚守住本心,这里是……这里是哪来着?
她来见师兄……不对,他不是她的师兄、他是师兄……嘶。
“清枝?”祁扶玉微微蹙眉,他抬手,轻声道,“来这边。”
看见他略显艰难的动作,清枝几乎不假思索,快步走了上去。
“我给你拿药,赶紧止血。”
她想起来了,师兄这次历练犯错被惩罚,被师尊关在戒律院,自己一直很担心。
今晚听其他弟子说,戒律院关押师兄的这边出事了,心里担忧才赶紧过来。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多同门的尸体。
弑杀同门,可是要判处极刑的大罪。
她心中满是担忧,还有些许不赞同,却没有丝毫恐惧,甚至隐隐中透着理所当然。
他们那样恶劣地对待师兄,难道不该死么?
如此平静地想着,她目光在祁扶玉身上仔细端详,生怕漏过任何一个伤口。
“怎么会闹成这样?现在动静很大,估计很快会来人。只要没有内门或者长老死亡,一切就都有转圜余地,我会给师兄作证……诶?”
少年直起身,将她紧拥入怀。
他紧贴着清枝面颊,冰冷的体温几乎令她打了个寒噤。
梨花的芬芳与肃杀血气在她周身交织缠绕。
“跟我一起走吧。”他轻声说道,“好么?”
祁扶玉拥住她的瞬间,她便已被莫大的欣喜与激动环绕。
她勉强维系理智,喃喃道:“可是、宗门不会放过我们的,这等于叛逃。”
“没有人能拦得住我。”少年轻声道,“只要你想走。”
他呼出的气流吹动散发。
发丝挠在脖颈上,叫她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从来没有与异性如此亲密过,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叫喊着不适应,必须在心里提醒,抱住自己的人是师兄,才能忍住不一个肘击怼过去。
等等。
细胞是什么?
“可是宗门迟早会追上来的,如果追我们的人很多,难道要都杀掉么?”
“那便都杀掉。”
少年的语气轻描淡写而笃定。
“难道你很在乎他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