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想和我说话我还不理呢。”
“没人想理傻瓜。”
“你确定么?我看应师已经快五体投地赞美我了。我说的话大家都信。”
大魔头对答如流:“那是他们蠢。”
小姑娘委屈道:“你怎么从来都不夸我,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不是最高境界么?”
“你最好想清楚到底是谁在狐假虎威。”
“……”
这次清枝没有接话。
他有些奇怪地望过去。
朦胧月色穿过纸窗, 照亮她乌黑的头发, 与半片白釉般温润的面颊。
少女侧身而睡, 正对着他的面庞睡颜安恬。
她已经睡着了。
连续半月的折腾, 她几乎没有安心合眼过一夜, 到了此刻, 终于能稍微放松, 得到片刻安睡。
而将黄泉镜与大魔头一起枕在枕头下面的感觉,更是给了她无比的安全感。
——祁扶玉最初抗议过,但清枝不放心,非要藏在这里。
哼,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
他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已经……
可是什么呢?
耳边仿佛响起某些清朗含笑的嗓音,与少女善良清澈的眼眸,似乎并无不同,
封心冷情的魔头,一时默然。
……
…………
往后时光,对她的一些反应或许不该如此严苛,终究是少年心性。
只是,这番想法就没必要叫她知道了,否则这丫头指不定又要洋洋得意,说些叫人觉得刺耳的话。
这方面,与昔年同龄的他,可远远不如。
也不知她在神魂碎片中究竟学了些什么东西。
心里如此漫无边际地想着,渐渐的,魔头寄居的一隅也逐渐沉静。
夜很深了。
千年来,这是他拥有的第一个安宁的夜晚。
清枝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奇怪,没人来叫我么?”
突然闲下来,她心里有种微妙的不安,类似上学时在宿舍醒来,发现舍友都不见了,班级群也静悄悄的。
这时候人总会本能的怀疑,大家都去上课了,唯独没叫自己,于是顿时火急火燎。
云归意那边还好么?
清枝有点在意,但又不是特别在意,可终究是睡不着了。
她起床换衣洗漱,听着外面的清脆鸟鸣,心情舒缓。
她一边收拾自己,顺便在心里琢磨今天要去做什么。
“今天如果没事,我就陪时雨一天,看她能不能尽快醒来,也顺便和她说说之后打算。”
最近两个月清枝算是心力交瘁,但起码比动不动连续昏睡四五天的时雨强。
时雨不仅精神上遭受冲击,身体也反复受伤。
这次事情结束,得让她好好休养一个月,多吃点好的补补才行。
如此琢磨着,清枝脚步轻快地推开门——
……啊?
“少君晨安!”声音不约而同响起,很默契,仿佛排练了许多遍,声量很大,吓了清枝一跳。
除了县尊外,昨天在场的其他人都跪坐在廊下,看他们衣角被露水打湿的样子,也不知等了多久。
天可怜见,清枝这辈子都没多少人愿意和她说早安,更别说这种恭恭敬敬的晨安。
“你们这是……?”
应如许恭敬道:“昨日我等引得少君不快,心中不安。但不敢扰少君清梦,因此早早恭请此处。”
嘶。
这就是封建社会么?
乡下小丫头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从请起和免礼的措辞选择中挣扎出来。
她咳嗽一声:“都起来吧。”
“县尊呢?”清枝问道。
应如许抢先答道:“他、县尊他在云归意那边守着,有动静便过来通传。”
阵法师眼里满含激动赞赏。
不愧是少君,还在天朦时就让他觉得与众不同的明珠。
即使如今公布真实身份,少君归位,也没有变得倨傲,以更平常的称呼对待旁人,态度仍然礼貌斯文。
这就是度量,这就是气魄!
不愧是仙尊之后。
应师激动仰慕的目光给了清枝不少勇气,她道:“那便一起去看看他吧,之后的计划,还是要这位仙师鼎力相助。”
应师再度一马当先,完全不给其他人展现自我的机会。
谢夫人在后面狠狠剜他:全给这老东西表现完了。
就他对少君忠心耿耿是吧?
西山城的头脑如今就这么五位,昨晚得知满月会的秘密后,全部被迫上了贼船,如今只能一条路跟到底。
如果应如许还这么恰独食,挡着大家的青云路的话……
应如许梗着脖子,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来,有本事宰了本道!
有满月会少君的青睐在,谁敢造次?
在这样暗潮涌动的微妙气氛中,一行人来到云归意养伤的小院中。
这位仙师要求高,而清枝又不准备杀他灭口,所以众人商议之后,将他安置在应如许的院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