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行客+番外(35)
苏枕寄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说:“让我歇会儿……”
晦明便也不再催他,在他身侧盘腿坐下,静默片刻才说:“我听师父说过你娘亲,以为这些最简单的心法不需要多教。”
大概是觉得自己今日话说得太重,晦明便多解释了一句。闻言苏枕寄睁开了眼睛,却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反而问道:“师父是怎么说我娘的?”
晦明看向他,见他眼神急切,似乎也明白他的许多问话并非故意扮傻,便答道:“师父说,赤毒花曾经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美丽聪明,曾引得无数英雄心驰神往。赤毒花对任何人都含情带笑,却看不上任何人。”
他说着看向苏枕寄,说:“师父说,他很想知道你爹是个什么人物,能让赤毒花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甘心守着一个破旧酒馆。”
苏枕寄想到苏和玉在地道里和他说的最后几句话,知道她是情非得已,一时心内黯然,不知道该作何言语。
晦明静静地看着他,说:“但是师父昨日告诉我,他知道那是为什么了。”
苏枕寄再次抬起头,他听见晦明说:“能让赤毒花甘心归隐的,也许不是那个不知名姓的男人,也不是数年的追杀和仇恨,而是她有了更珍视的东西要去守护。”
这段时间苏枕寄很少能见到空禅的面,大多是师兄教导监督。刚开始的几天总是因为完不成功课而挨饿,后来大概是晦明摸清楚了他的能力,时而能让他完成个一两次,能吃到饭是其一,苏枕寄因为觉得自己有长进,也能高兴好一段时间。
真定府地处北方,冬季寒冷,鲜少降下冬雨,虽然寒意逼人,有时也能看见阳光。这天是个大晴天,没有呼呼作响的北风,是个难得的和煦天气。
到了午饭时间,晦明没看见苏枕寄人,想着他肯定是练功练累了,不知道在哪里就闭上眼休息去了。只是今天虽然晴朗,但到底已是寒冬,不是哪里都能睡觉的。
念此晦明便去找了找他,他走到苏枕寄时常练功的竹林旁,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竹哨声,他顺着声音找过去,看见苏枕寄盘腿坐着,他总是挂在脖颈上的柳哨此时叼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
“怎么不去吃饭?”
听到声音苏枕寄猛地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后神色又恢复如常,把柳哨藏了起来,站起身说:“这就去。”
晦明见他神色有些失落,便说:“天气寒冷,外面睡不得了,我想你有这种习惯,便出来找你,没想到今天倒是没有随意睡下。”
苏枕寄仰头看了看他,说:“是睡了,但是我做了个梦,就醒了过来。”
晦明问:“什么梦?”
苏枕寄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的柳哨,说:“这个哨子是一个朋友送我的,他说只要听见哨子的声音他就会来找我。”他说着笑了笑,说:“刚刚我梦见他,他问我为什么不找他,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哨子的声音了。我什么都没说呢,就醒了。”
晦明看着他,并没有言语。
苏枕寄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可能是睡迷糊了,醒了倒还像是在梦中,就想试一试,但是我忘记了,他是不可能听得到的。”
此时千里之外的柳昔亭终于回到了唤月岛,柳夫人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柳问霁更是寸步不离,阖府上下的事情几乎都是柳小公子在照看着,他这两个叔叔虽然有时候爱捉弄他,但的确是能帮得上忙的。
快要过年了,家宴要筹备,下人要给封赏,柳府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妥当,柳昔亭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过完了这个年,算算日子约莫在开年二月柳夫人就要临盆了,柳问霁自然是十分紧张的,弄得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柳夫人被照料得很妥当,卓文二人担心出现变故,自然是不会轻易离开柳府,只是柳问霁仍然放不下心,恰好在一月中旬柳问霁就受到了神医宗施於的信,说要来唤月岛为夫人看脉。
宗施於便是柳问霁之前提过的,可以治好哑疾的那位妙手神医。柳问霁与他年少时便相识,情谊甚笃。宗施於听闻夫人有孕,便知道柳问霁定然总是提心吊胆,便主动提出要来看护夫人生产。
没过几日宗施於就来到了岛上,柳问霁拧了许多天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痛痛快快地陪着喝了许多酒。
听闻这位传说中的神医到来,柳昔亭也借着拜见的机会仔细打量了他一遭——他的年纪应当和卓青泓差不多,留了一缕长须,说话谈笑间也没有太多表情,总是冷冰冰的。
听着他们说笑,柳昔亭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他觉得阿寄走得太早了,若是晚一点,他的嗓子就能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