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她这时才回来,江羡皱眉道:“你中个暑竟病了这么多天?宫里的太医这般不顶用?”
相比起宝成公主,江羡对她更严厉些。
“不怪太医, 是我自个儿没注意, 不打搅堂叔。”江玉媛福一福身便要回屋。
“站住,”江羡道, “随我过来。”
见他表情颇为认真,江玉媛心头咯噔一声, 慢慢跟上。
江羡走入府中的凉屋, 将门关好。
“坐。”
江玉媛小心翼翼坐下。
江羡盯着这堂侄女看了看:“你为何推三阻四不肯嫁人?什么瞧不起……现在京城有谁会瞧不起你?看在你堂婶三分的面子,他们都不敢这么做。”
“可那楚家不就……”
“楚家是楚家!”江羡声音拔高了些,“哪家能跟太子妃的娘家比?何况,他们家不止是靠太子妃,你就非得拿楚家做例子?玉媛, 你别再让你堂婶操心了, 下回她无论选了谁, 你都嫁了吧。”
自从宝成公主的兄长登极后, 堂叔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简直无时无刻不在讨好这妻子。
江玉媛心里明白,堂叔是不得已。
他跟自己的处境其实没什么差别, 都在顺着宝成公主,无法按自己的意愿过日子。
那么或许……
一个念头冒出来, 江玉媛轻声道:“堂叔,我若嫁个寻常人家还不如不嫁呢,一辈子都无甚意思, 像我爹娘那般,指不定哪日就走了, 连个水花都没有,谁会在意?不像太子妃,皇后娘娘,薨了举国哀悼,史书留名,一生没有白过。”
江羡目瞪口呆。
他委实没想到这堂侄女会有此等野心。
“可你怎么做太子妃,皇后?我刚才是说没有人家会瞧不起你,可皇家不同。”皇帝皇后再如何也不会要个无父无母的姑娘当儿媳,何况这太子妃的位置早已被人占了。
江玉媛感觉到他的松动,走过去跪下来道:“堂叔,我可以先当良娣,只要您能帮我……”良娣是太子妾室的一种称号,仅次于太子妃。
原来她已有此等念头才不愿嫁人。
倒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的。
“可当良娣于你有什么好处?于我又有何好处?”江羡反对,“你堂婶也不会同意!”
上回他只是提议送两个伶人,宝成公主都不肯,别说让江玉媛去当良娣。
“堂叔,像我这等身世有时只能先舍弃,才有可能得到想要的,而真等到那日,我必不会忘了堂叔的恩情,”江玉媛跪行过去,拉住江羡的衣袖,“我们可以瞒着堂婶,不让堂婶发现我是自愿的便是。”
不是自愿那要如何做?江羡觉得挺难。
“你纵使当上良娣,又如何?你就不怕当一辈子的良娣?”
如果事先就有怕这个念头,那还能做成什么事情呢?她原本就在赌,只是没想到自己赌输了,但她还年轻,她还有得是时间。
像建兴帝,他之前只是一个藩王,可等了二十多年不还是当上天子了吗?人有时候,就只是缺少那么一点运气。
“堂叔,无论如何,我保证绝不会连累你,如果事发,我会自己承担!”
江羡摸着下巴沉思。
江玉媛若真能当上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她跟他有血脉亲情,对他自然有利,而江玉媛若一直是良娣,那苦也是她自己吃,对他并无坏处。
再退一步,假如计划不成,她当不成良娣,那也可以再嫁别人。
“好,我可以帮你。”
………………
文殊寺的夜晚十分清凉,屋内无需冰鉴,楚音汗都没有出,睡得极好。
不过山上鸟多,早上易醒,她便趁机去看看日出,再去欣赏下泉水,等到孩子们起来,同他们吃可口的素斋,再去给公爹请安。
有了此前的经验,建兴帝没敢把孙儿孙女单独留在身边,让楚音在一旁坐着,这样孩子们提问题时就由这长媳来应付,他便不用费这个脑筋了。
不多时,宝成公主也过来给兄长请安,同时献上一块冰玉。
“这玉是我的心头好,本是不舍得送给哥哥,可您案牍劳形,宵衣旰食,我实在于心不忍,就送您吧,您回京后戴在身上,会舒服许多。”
手掌般大的玉,几近透明,触感冰凉,建兴帝把玩了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自个儿戴吧,我既是兄长哪有还夺妹妹心爱之物的道理?”
“不行,说送您就送您,不准不要!”宝成公主站起身便走,像个跟兄长撒娇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