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津州又待了许久,江麟放心不下,让弟弟去那边看看,他抽不出空。
江岷今年也十五了,可以负担些事情,次日便启程前往津州。
宝成公主此刻正在破茅屋里看穴位图。
从去年开始,她先是看《神农本草经》,又背《药性赋》,《黄帝内经》,还去山上挖草药,经常累得眼冒金星,中途也撂干子放弃过,但想到回京该做什么,又觉一片虚无,故而还是坚持到现在。
她取出一根银针,左右比划,忽然对着程弥远的三徒弟赵九标招招手:“你过来。”
那公主虽说是后来拜师的,但赵九标不敢真的把她当师妹,毕恭毕敬行一礼,又小心翼翼问:“公主您有何事吩咐?”这里也只有师父敢差使她。
宝成公主指指靠近手肘的某处:“这里是手三里穴吧?”
“是。”
“精确吗?”
“看着挺精确。”
宝成公主就要往上面扎。
赵九标急忙阻止:“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不是能消肿止痛吗,有何不可?”宝成公主挑眉,“难道要我先在你身上试试?”
赵九标的脸色又变了:“不是,公主,您不能乱扎,万一扎错地方会出血的,您这身子多娇贵啊……”
宝成公主其实也有点怕,但学针灸者哪个不是拿自己的身体来练的?
她深吸口气,又要扎。
针尖碰到皮肤时却停住了。
她是不被父亲疼爱,但身为公主,金枝玉叶,怎可能吃过这种苦头?
还是害怕啊。
宝成公主犹犹豫豫时,瞧见程弥远走了出来。
他仍是穿着一身旧衣,脸上不太干净,胡须乱糟糟。
赵九标急忙行礼叫师父,她不叫,懒洋洋看一眼。
她本是要给程弥远昂贵的束脩的,他非不要,也不准她修葺这个茅屋。
扪心自问,宝成公主一点不想住在此处,可医书她看不明白,需要随时请教程弥远,最后便占了东屋,在赵九标的隔壁,当然,她睡得床是新买的,被褥也是,还算过得去。
银针闪着光,在她修长的指尖,程弥远瞄了一眼,想到刚才听到的话。
这公主竟然想扎她自己,真是勇气可嘉。
不过她的毅力早就出乎他意料了。
他愿意教她,是因为同病相怜,他的家人也是在他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染病而亡,所以他才立志学医,再者,是对这位公主有些好奇,想看看她能否坚持住。
他从未见过哪位富家子弟愿意学医的,何况是公主,当今天子的姑姑。
没想到,她一直没有离开。
程弥远坐到宝成公主对面,将衣袖一挽:“来,扎我。”
结实的小臂,古铜色的皮肤,宝成公主盯着看了看:“你认真的?”
“叫你扎就扎……”
还未说完,宝成公主就扎了下去。
快,狠,“准”是不准的。
赵九标眼瞅着血从师父手臂流出来,急忙去找棉布。
程弥远面不改色:“幸好你没扎你自己。”
宝成公主:“……”
她是没想到自己扎这么不准。
虽然是有点报复他苛刻的意思,可也没有存心要把他扎得流血。
宝成公主从衣袖中取出手帕递过去:“你自己压着点。”
雪白的手帕跟她肤色一样,还带着点暗香。
程弥远没要:“不用。”
居然被拒绝,宝成公主心想,“流血流死你。”
她生气地把手帕收回去。
“还要扎吗?”他问,“你刚才没有找准,”手指甲点一点位置,“在这里,你看清楚。”
扎就扎,谁怕谁,宝成公主另外取了一支银针,对准穴位。
快要碰到时,指尖微微一颤,而后坚决地刺进去。
没看见血珠冒出,她有点不敢相信,低下头仔细察看。
青丝拂过他脸颊,还有她突然搭上来的手指,叫程弥远的心猛然间一跳。
“这次准了吧?”宝成公主得意地扬眉,她才第二次扎,居然这么准。
看来她这条路没有选错。
程弥远微微一笑:“嗯,很准,公主殿下天资聪慧不同凡响。”
宝成公主:“……”
吃错药了他?讲话突然这么夸张?
她正皱眉,却听见小儿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母亲!”
她急忙跑了出去。
…………
端午节前夕,楚家传来喜讯,窦靖芳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