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当收回目光,却见施遇手指顿住,起身对那女子躬身行一礼,说了几句话,女子忽然掩面,快步而去。
宝成公主拧了拧眉,不明所以。
靠近岸边后,她同江麟,江岷走下画舫。
二人打了个照面,施遇微微一笑,过来行礼。
不想被儿子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宝成公主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江麟因与施遇同朝为官,少不得要客套几句,而后扶着母亲去前面赏花。
身后,琴声响起,竟是一曲《凤求凰》。
江麟的身子僵住。
这施遇不会也想尚母亲吧?
应该不至于,他记得,施遇那时是想求娶表妹的……
可能是巧合。
施遇的琴艺本就出众,京城闻名,时常见他在别处弹琴,所以这次应该也不是别有深意。
江麟偷偷瞥了眼母亲。
宝成公主的脸色十分平静。
应该是误会。
然而宝成公主却很清楚,这曲一定是弹给她听的。
行到很远,琴声仍不绝。
固执的,仿佛想以此牵绊住她。
宝成公主的心忽然有点乱。
这施遇,难不成真是出于真心?
………………
四月初一,陆珝开始听课了。
早上天还未亮,他就被小豆叫醒,惺忪着眼睛,昏昏沉沉由内侍们伺候着穿衣服,吃饭,再被送去春晖阁。
天边出现第一缕阳光时,他瞧见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位讲官,太子太傅陶都中陶尚书。
回来,是哭着回来的。
两只眼睛红彤彤,像被谁打过。
楚音对此情此景并不陌生。
这陶尚书以严厉出名,陆景灼让他来开蒙也是为震慑自己的儿子,想让陆珝专心听讲,上一世,这孩子也被吓过,但身为储君,不得不背负重任,楚音就算心疼也没有办法。
课一定是要听下去的。
“珝儿,为娘知道你辛苦,但念书就没有不辛苦的。”
陆珝哭着道:“可陶尚书好凶,比爹爹还凶!娘,我明儿不要去了,我不想念书了!”
楚音将儿子搂在怀里,柔声道:“珝儿,陶尚书是讲官,不是你的玩伴,不可能像小豆一样对你百依百顺……你之前不是看到珍儿念书的吗?珍儿都能办到,你难道不如她有毅力?”
妹妹还是个女孩子,陆珝顿时不说话了。
楚音替他擦干净眼泪:“爹爹像你这般大时也要念书,他甚至去年都在念书呢,你不是最喜欢爹爹,难道不想像爹爹一样学富五车?”
“学富五车是什么……”
“就是懂很多道理,会很多事,像骑马射箭啊,农事啊,治水啊,你跟着那些讲官学,早晚也会像你爹爹一样。”
陆珝有点明白了,可还是怕:“我手指好酸,我都不会拿笔呢,他就让我写好多字。”
儿子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上一世她的心硬了些,只是劝说儿子要听讲官的话,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可经历过生离死别,忽然就心软了。
“娘给你揉,别哭了,陶尚书是严厉了些,但他年纪也大了,你作为太子要体谅他一点……娘再想办法跟你父皇商量下,提醒下陶尚书。”
母亲好温柔,陆珝忍不住用小手抱住母亲的胳膊:“那娘明日陪我去好不好?”
声音怯怯的,眼巴巴的。
楚音揉揉他的脑袋:“好,为娘陪你去。”
陆珍在外面探头探脑,本来想看兄长笑话,结果见兄长那么可怜,哭得像个泪人,终是摇一摇头,像个小大人般叹一声转身走了。
因为儿子要很早去听课,楚音不到戌时就歇下了。
陆景灼回来时见她睡得很沉,只当她白日操持内宫的事累着了,便没有弄醒她。
谁料次日楚音与他起得一样早。
见她忙着穿衣,陆景灼奇怪道:“你要作甚?”
“陪珝儿去听课。”
“……”
看男人微微皱起眉,楚音解释:“珝儿被陶尚书吓得不轻,不敢再去春晖阁……我原本想与圣上说的,可你昨晚没回来用膳,要不圣上提醒下那些讲官,循序渐进,珝儿毕竟才五岁,不必那么着急。”
“五岁怎么了,朕也是五岁就念书的。”
“可你那时是在青州,你也没有陶尚书这样的讲官。”
陶尚书是连他都敢训的。
可严师出高徒,陆景灼淡淡道:“他要么适应,要么别当这个储君。”
“……”
这叫什么话?
楚音不满:“他是你儿子,你不心疼吗?你都没见过他哭成什么样了……好,你不说,那妾身等会见到陶尚书,妾身去说。”五岁的孩子,还很小呢,稍微通融下也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