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望着他的眼神始终淡漠,看到他与旁的女人亲密,眸中也毫无波澜,直到死,她都不曾将他当成夫君。谢颉下意识攥紧了拳,手面上青筋微微突起,眸色也有些发红。
他闭了闭眼,才压下满腔悲痛,冷声道:“我如何做父亲,轮不到你质疑。女子在家从父,出嫁前你合该听我的,亲事未定下前,不许再出府一步。”
他说完,便转身往外走,绕过屏风时,又停了下来,刀削般挺立的眉眼微动,居高临下朝她睨了过来,“听说你禀了老太太,想亲自审香尘?”
他眼神太过锐利,在他面前似无所遁形,谢芷澜手心不受控制地出了一层汗,她抬着下巴,双眸黑白分明,不躲不闪道:“赵夕瑶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香尘是她身边的人,不可能故意害我,我不希望父亲插手此事。”
就好似他会不分青红皂白处死香尘一般。
实际上,梦中他确实处死了香尘。
谢颉深邃的眸,瞧不出什么情绪,看了她两眼,最后丢下一句话,“随你。”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谢芷澜挺直的背,才微微一松,脸色也有些白。
青黛年长谢芷澜五岁,七岁那年就到了谢芷澜身侧,当时谢芷澜才不过两岁,她是亲眼看着自家小姐,一点点从一个踉踉跄跄的小豆丁,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她最了解谢芷澜,自然瞧出了她平静面容之下的悲哀。
怕她难过,青黛忙将人拥入了怀中,“小姐莫要难受,国公爷说话一向如此,他心中其实是疼您的,你睡着时,萧太医还亲自来了府里,为您把了脉,喏,这个药方就是萧太医开的,若非国公爷特意向皇上请旨,萧太医也不会跑这一趟。”
谢芷澜伏在她肩上没说话,泛红的眼眶有些失神。他若真疼她,又岂会任谣言乱飞?他是国公爷,手握重权,人脉也广,京城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若非他有意纵容,谣言岂会传得那么快?
谢芷澜不懂,他为何如此,毁掉自己的名声,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她眸色黯然,眉眼低垂,阳光透过窗牗洒了进来,她明艳的小脸愈发显得苍白了两分,模样倔强又寂寥。
青黛心疼不已,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有奴婢在呢,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
夫人去世那年,小姐刚十岁,那时她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总是噩梦连连,青黛时常这样抱着她安抚。
她的怀抱很温暖,谢芷澜身上逐渐多了点力气,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也不允许自己这般软弱,她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闷声道:“我无碍。”
这时,丫鬟进来通报,说香尘醒了。
谢芷澜没有立即审问,只低声叮嘱青黛,“让青栀寸步不离地守着,入口的药和食物务必小心。”
“奴婢晓得,小姐前脚刚落水,就出了这等谣言,背后肯定有人指使,香尘是关键人物,绝不能出事,小姐放心。”
她办事,谢芷澜自是放心的,她精神不济,尚起着热,喝完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上白云连绵起伏,遥望似几条嬉闹的巨龙,花影摇曳,地上片片枯叶,谢颉带着临风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路上,他都很沉默,半晌才道:“让念心堂的丫鬟将嘴巴闭紧些,街上那些谣言,莫传入老太太耳中。”
月照屋檐,霜凄风寒,冷风顺着窗棂直往屋里钻,室内也透着一股冷意,青黛让丫鬟多添了一盆炭火。片刻后,她便捧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小姐刚退热,喝完药,便早些歇息吧。”
谢芷澜病倒的这几日,一直是她衣不解带地伺候着,想到梦中她义无反顾地替她挡了刀,谢芷澜心中只觉得窒息般地疼,喝完药后,她拍了拍床铺,轻声道:“青黛姐姐,今晚你陪我睡吧。”
上次陪她睡,还是夫人去世时,青黛心中软成了一团,她将灯盏熄灭,顺从地上了床,轻轻给她盖上了被子,“陪您可以,小姐不可以再喊姐姐了,喊奴婢青黛即可。”
谢芷澜沉默着没吭声,细白的手指攥住了她的衣袖。
半夜,谢芷澜又做了噩梦,满地的鲜血刺红了她的双眼,青黛、青葙,祖母都躺在冰冷的地上,她怎么都喊不醒,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淌,不一会儿就弄湿了枕头。
青黛察觉到了她的颤抖,忙睁开了眸,月光暗淡,只能隐约瞧见她秀挺的轮廓,她紧闭着双眼,早已泪流满面,口中呢喃着什么,一会儿是青黛姐姐,一会儿是祖母。
青黛忙抚了抚她的背,“小姐不怕,奴婢在呢。”
听着她温柔的声音,谢芷澜才逐渐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