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大而温暖,略带薄茧的手蹭着她的柔夷,带起一阵酥麻,直接将她拉了起来。谢芷澜无端有些紧张,掌心微微出了点汗,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站起来后,腿不由一软,她跪得有些久,腿有些麻。
他偏头朝她看了过来,半搂住了她,“腿麻了?”
“无碍。”谢芷澜缓了一下,腿上才有了点真切感。
她站稳后,他并未松手,反而顺势牵住了她的手,“走吧。”
谢芷澜一颗心似被人提了起来,七上八下的,她偏头瞄了一眼他的侧脸,他五官立体,下颌线锋利,连侧脸也无可挑剔,不说话时,显得很深沉。
谢芷澜没有挣扎,温顺地由他牵到了马车旁。
一截儿路,好似变得很漫长,心中也直打鼓。
直到走到马车前,他才松开手,两人一同进了马车,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他望着窗外有些出神,落寞的模样令谢芷澜想起了自己,娘亲刚去世时,她也总是盯着某一处发呆。
那个时候,青黛等人总是很担心她,会给她找好看的书籍,弄一些有趣的华容道、七巧板,都是她之前喜爱的,她却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每日行尸走肉的活着。
将近有两年的时间,她都如此,有一次瞧见祖母因为担心她,默默掉眼泪,她才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改变才行。
谢芷澜忍不住又瞄了他一眼。
印象中,他总是挂着笑,哪怕笑意不达眼底,也总在笑,此刻,究竟有多难过,才没力气去假装?谢芷澜无法想象,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他为何会亲手弑君,砍了他的头还不算,非要将他的尸首在城门前挂一日。
不是因为他残暴,也不是为了威慑众人,也许他只是为了平息数万将士的怒意,为了让死不瞑目的数万英魂得到安息。
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头一次主动靠近他,也是头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顾邵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太过苍白,她也只说了这么一句,顾邵屿反握住了她的手,她一双手柔软得不像话,还有一点点暖,这股暖意,汇成一股暖流,温暖着他。
顾邵屿紧紧攥着她,没撒手。
回到府里后,谢芷澜收到好几封拜帖,都是听说她和韩王遇见了刺杀,有些担心,想过来瞧瞧她,舅母身边的大丫鬟,也亲自过来了一趟。
谢芷澜将拜帖收了起来,对她说,“我无碍,也不曾受伤,天热,让舅母和表妹不必跑了,过几日便是舅舅的生辰,我总归要去,到时再同她们好好说话。”
将人打发后,谢芷澜便让丫鬟备了午膳,用完晚膳,她让顾邵屿去休息了会儿,顾邵屿脱掉外衫,在床上躺了下来,“一起。”
谢芷澜怕碰到他的伤,“我睡榻上就行。”
“无碍,你躺外面。”他伤的是右臂,说完,便往右躺了躺,将左侧的位置给她空了出来。
谢芷澜只好躺了下来,怕自己睡着后会翻身,离他有些远,他却将她捞进了怀里,近到两人的呼吸都缠在了一起,谢芷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脸上不自觉染上一层薄红。
顾邵屿没忍住,脑袋往前,吻了一下她的唇,他有伤在身,谢芷澜没敢推他,清楚她今日受了惊吓,他只亲了一下,“睡吧。”
谢芷澜红着脸点头。
他累极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谢芷澜却迟迟没有睡意,忍不住又看了眼他受伤的右臂。
脑海中,总是闪过他挡刀的画面,她心头乱糟糟的,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一阵心悸。
他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谢芷澜一直没睡,见他睁开了眼,她便坐了起来道:“该换药了,我帮你包扎。”
她下了床,将活血生肌的药膏拿了出来,顾邵屿也坐了起来,这才彻底清醒,“让凌寒换就行。”“
谢芷澜难得坚持,“我来。”
顾邵屿怕吓着她,随口回了一句,“一个伤口没什么好看的,乖。”
这声“乖”,让谢芷澜的脸又有些发烫,也就小时候娘亲哄她时,会说“澜澜乖”,她心中无端发软,眸色却很认真,并未改变主意,“我想看。”
顾邵屿有些受不住,这还是她头一次提要求,竟不忍拒绝,“怕了就说。”
谢芷澜颔首,他伤在右臂,谢芷澜主动帮他脱掉了外衫,又解开了他的里衣,他的手臂用纱布包裹着,隐约能瞧见血痕,谢芷澜站在床上,屏住呼吸,将一层层纱布解开了。
最后一层与他的血肉贴在一起,怕弄疼他,谢芷澜格外小心,将最后一层纱布揭开时,他的伤便暴露在了眼前。
伤口从右肩往下,几乎蔓延到手肘处,他躲开了些,伤口不算太深,纵使如此,瞧着也很狰狞,纱布被撕下来时,有一股血瞬间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