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后,残疾大将军怀疑人生了(86)
宴云一想到自己犯下的错,可能招致的恶果都得穆长沣和将军府承担,他心头沉甸甸的,也没精神去分辩孙妈妈说得是对是错。
孙妈妈见颜少夫人面色惨白,整张脸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被风雨吹的微微凌乱的鬓发是乌黑如鸦羽的,他摇摇摆摆的跪在蒲团上,便委顿于地,再也不动,整个人就像是被箭射中的白鸟,只剩下一口气,顿时心口畅快,长舒了一口郁气。
孙妈妈在祠堂里又捱了两炷香的功夫,见少夫人依旧如泥雕木塑一般,心里头微微一动,走到宴云耳边,快意的说:
“少夫人,奴婢是看着您入府的,自然知道您爱慕大将军入骨。”
“可事到如今,您也确实不适合继续呆在大将军身边,父兄丈夫、情意难两全,何必折磨自己,糟践坏了身子也没人怜惜。”
见颜少夫人纹丝不动,油盐不进的模样,孙妈妈一咬牙下猛药。
“也是看您实在可怜,不忍心您一个人蒙在鼓里,奴婢和您说啊,夫人如今看中了谢家闺女,正着人换庚帖呢!”其实私下撺掇刘夫人重新给大将军寻觅妻室,并把谢英知庶妹的庚帖亲自拿过来的人,正是孙妈妈自己。
“少夫人您得体谅夫人苦心,大将军年纪也不小了,等您离府之后,就要即刻另行再娶,赶紧给大将军留个后。”
宴云往昔流光溢彩的瞳眸像冻在雪水里的琉璃珠,转也不转的看着台上的牌位。
孙妈妈独角戏唱太久,终于忍不住,拍了宴云肩膀一记,“少夫人,您听见我说什么没?”
宴云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良久,突然扭过头看向孙妈妈,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孙妈妈,你听见没?”
孙妈妈?!
“你听,好像有人在哭,有人附在我耳边说话。你挨得这样近,难道没听见么?”
恰好一阵穿堂风吹进祠堂,撩起供奉牌位的台子两侧帷幔,经年的黄幔陈旧泛白,被风吹得扑簌簌作响,就像是里头藏着个鬼。
宴云的声音幽幽咽咽,似从水底传来,“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正叹他人命不长,谁知自己归来丧……只落得魂断千里,夜夜明月小祠楼……”(引用)
他笑得越发渗人,漆黑的眸子一瞬似是连眼白都没了,也斜着迤逦的长眼尾,惨笑问孙妈妈:
“是谁在说话,说得又是什么意思,孙妈妈,您听明白了吗?”
孙妈妈早被穿堂风吹的透骨凉,又见颜少夫人突然神态举止迥异平日,她额头顿时流下两行冷汗,心想古来便有传言,女子体弱属阴,在阴气重的地方很容易招致鬼魂附体。
想到这里,她那双刻薄的三角眼两边一扫,更觉得森寒阴湿的祠堂里阴影幢幢,每一个阴影里都像是站着一个横死他乡的穆家先祖鬼魂。
孙妈妈再也熬煎不住,托词不能连续三天守在祠堂陪颜少夫人,扭头便往外走,一不留神祠堂的门槛比家里的高上一寸,顿时摔了出去,连鞋都摔飞了。
宴云皱了皱眉,并没有回头去看孙妈妈狼狈之态。听见她深一脚浅一脚“哎呦”着离开后,才又看向无数穆家的牌位。
仿佛有无数个眼睛在审视自己,宴云轻轻叹气,真心实意的觉得,他自己确实不适合当穆长沣的妻子。
从踌躇满志、怀抱希望到心灰意冷,不过一转念而已。
宴云足足跪了一整天,直到第二日中午,他两条腿都跪得麻木了,突听见身后有动静。
他猛地一回头,扯得双腿一阵激痛直窜天灵盖,莹亮蕴星芒的双眼直到看见穆长钧的一刻才黯淡下来。
雨过了一夜已经停了,穆长钧也跟穆长沣似的,拄着拐敲击地板发出笃笃声。
他见宴云看见是自己后失魂落魄、没精打采,没好气的把食篮往宴云脚下一甩,竹编的盖子骨碌碌滚落,露出香喷喷的米糕、蜜汁大鸡腿和一大碗藕粉汤。
“没……没胃口。”
穆长钧挑高双眉,拿了个米糕就硬生生往宴云嘴巴里塞,“一天没吃东西还没胃口,你是见我哥没来闹脾气吧?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祠堂里坐化成仙,下去吧你!”
宴云被噎得连连呛咳,穆长钧又将藕粉汤凑到他唇边,连灌下三大口,这才终于舒出气来,脸色也终于红了一些。
穆长钧没好气的打量宴云几眼,一天不见,男嫂嫂就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穆长钧生平,没有一个女人对自己这样死心塌地,男人也没有。
他叹气说:“你的秘密我守得好好的,大哥依然蒙在鼓里,这会儿自然还是爱你的,你别瞎担心。他没来,是因为宫中又来了第二道旨意,宣大哥回京一趟,亲自面圣述职,大哥忙着接旨,款待少监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