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双呜呜呜地点头不说了。

相较她哥, 她的名字就顺利得多, 他爸妈吸取上次教训提前掷骰子，是二。

周二，星期二。

孟瑾逼问小道士时提到“星期二”和“经纶堂”，明显是和自己有关。

名字承载了人的记忆和感情, 认识周二的人不在这里, 所以她永远不会在这个世界提周二，某种情况下, 她确实会给自己取名星期二。

可她没有印象。

她从前的记忆并不好，也不会主动回忆, 有些更是刻意在遗忘, 还有些脑子坏掉被黑掉的, 想不起来似乎也正常。

听到孟瑾在打听自己时她只是有些诧异, 并没有探究的想法，她的目的明确，下山找同门，其他的并不关心。

可能今晚的夜色适合诉说心事，又或者他代替自己痛了，这种感觉和师兄师姐又有些不同，让她也生出了好奇。

周双见他没说话，又问：“你为什么找她？”

孟瑾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先……离我远点。”

周双就转身搬了个石头放在他半步外，坐在上面：“是她对你许了承诺没有兑现？”

少女眨眼看他，看着面色淡定，内心却在紧张，她怕自己忘了说过的话许下的诺言，引得孟瑾找上门来追责。

孟瑾心情十分复杂，看来她是真的将他忘了。

他说：“倒也不是。”

周双立即放下心来，语气轻快道：“那你说吧，星期二是怎么回事。”

孟瑾被她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但紧接着神色低沉下来，眼里浮现愧色，他低声道：“你说反了，是我许下承诺却没有兑现。”

周双想了想，问：“星期二让你救她？”

“我承诺会去救她。”孟瑾说：“九岁那年我被我爹送去外祖家避难，不幸误入巫山月遇到星期二，她那时候正在计划逃跑，被我发现，我让她带我一起逃。”

周双点点头，她确实计划过逃跑，于是问：“然后呢？”

“我们逃出一段路程后被发现，她为我引开了巫山月的人，我逃出来了，可她被抓回去，我说会回来救她，”孟瑾低眉说：“本该逃出来的人是她。”

周双默了一瞬，忽然明了他刚才的情绪，她道：“可就算不为你引开那些人，她也会被抓回去。”

孟瑾知道她没有这段记忆，便道：“她帮我引开巫山月的人后爆发了显像，显像笼罩整片山谷，如果不是最后黑雾人拦住去路，她不会被抓。”

周双眨了眨眼，黑雾人？没印象。

除去调皮乖张的童年，孟瑾的整个成长背负着沉重的歉意，特别是前几年，他总是梦见女孩惨死在不同面孔的人手里，满身血泪，眼睛总是睁着的，似是盯着他无声说救我！

他能够自己出去闯荡后，见到的人多了，梦就少了，他不知道她长大后的样子，连梦境也是模糊的，里面只有让他喘不过气的沉重情绪。

这种感觉像是将他吊在半空中，无法向上，也无法下沉，只能凭着她似真似假的消息拉着他往前走。

现在，那双总是睁着流血的眼睛同眼前明亮黑瞳重合，一眨一眨的。

孟瑾说：“你……她遭受的一切是我造成的。”

周双却奇怪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孟瑾抬眼看她。

周双说：“巫山月是为了‘技’才抓她，你都说了显像能笼罩整个山谷，那她的‘韵’比你强，就算引开巫山月的人是你，他们也会掉转头继续找她，那时她跑不掉，你也跑不掉。”

孟瑾侧头去看快熄灭的火堆，燃尽的白灰下是明红的火星：“如果我早点带人来巫山月，能更快找到经纶堂……”

周双一巴掌盖在他脸上，止住他更多的自责，她黑眸认真道：“这样想是不对的。”

孟瑾怔怔看她。

周双说：“你没有错，错的是巫山月，是经纶堂，是那些动手的人，是幕后策划的人，他们不该拐卖孩童，也不该滥杀无辜。”

“你承诺救她，这件事你一直在尽力做，那你就不用再为此自责愧疚。”

“星期二的苦难是他们造成的，不是你。”

孟瑾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不是。”

周双很好说话：“我哪里说的不对吗？你可以反驳。”

“我是因为她才……”孟瑾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因为刚才已经反驳过了。

周双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可常年的愧疚不是几句话就能开解得了的。

她也没想几句话就能开解人。

周双叹声说：“你们好像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责。”

孟瑾：“你们？”

周双点头：“你和师兄。真是奇怪，此前师兄也不认识我，对我自然没有义务，但师兄好像也在自责没有早些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