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99)
那只搭在她脖颈上的手离开她的肌肤,随即一阵衣料摩挲声,她回头,就看到他要走了。
她望着他背影,他也停顿了片刻,同样回头来盯着她看,目光沉冷,没有一丝的温情:“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说。”
“我视君为丈夫,君视我为皇后。皇上是觉得臣妾矫情么?”她嗓音有些疲惫的低哑无力,缓缓道:“因为我喜欢你,我才会矫情;若等哪一日,……哪一日我不再喜欢你……,我就不会这么矫情了。”
她说完,把头扭回去,心中仿佛顷刻间裂开一条缝隙,那裂痕在一刻不停地蔓延。
外头雷声轰隆一下炸开,她下意识捂了捂耳朵,这时候方才觉得,也许在每个怒雷滚滚的雨天,那些天打雷劈的誓言,都曾应验过。
幸而那已是前生的事。
今生没有谁跟她许过这样的誓言,他吝啬得连好听的情话也不愿多说两句给她听。
她沿着池壁慢慢地下滑,想把脑袋都浸到水里似的。在马场上,在她看到赵桃书的那一刹,都没有现在这么难受。她终于想起,她在白玉湖滨喝了兰成端给她的一杯酒。
那酒当是后劲极大,如今全发作出来,所以她借酒撒泼,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
她强撑的一丝清明逐渐消失,这时候竟是这样想躲起来,想蜷缩起来抱住自己。
她豁出自己的性命,救了赵桃书的命。
她不过是吃醋耍性子说了两句酸话而已,他连仔细地哄她的耐心都没有。他来这里,只是因为他心虚,想得她的谅解,以便他此后能安心地、正大光明地同别的女人在一起——当着她的面。
想到这里,她把脑袋埋到了水里,憋着一口气,试图让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也许睡一觉就会好,她就不会再计较这些事;只是现在,这半醉半醒时分,是这样痛苦。
背后沉默了良久,最后传来他冰凉的嗓音:“你愈发不懂事了。”
接着是他离开的脚步声。
——
小顺子见皇上出来,忙地上前撑伞,皇上神色冰冷瞥他一眼:“摆驾含星燃色。”
笑容不会消失,笑容只会从小顺子的脸上,转移到了宋成和的脸上。
宋成和贴心地问:“皇上待会儿晚膳可要回烟澜……”话不必说完,敬陵帝略带嘲弄地打断他:“你看着办。”
宋成和便低了头,他知道皇上的意思;方才里面的声音,他听到了只言片语,虽未闻皇后娘娘有什么吵闹,但是听到皇上的声音,能惹得皇上又如此不快的,天底下还真是皇后娘娘独一份。
他心里不知该不该庆幸,看样子娘娘这段时日的恩宠,也就到头了。
他又觉得本就该是如此,皇上他从来只有对贵妃娘娘才是真心,若不是皇后娘娘死缠烂打,怎会多看她一眼——这些不敬的话,却不能够说。
帝王仪驾到了地势偏远的含星燃色以后,远就见院门跟前等候着一个青衣白裙、银白斗篷的美人,弱柳扶风似的倩扶着门边一株细柳,眉目含愁带绪立在那儿。
见到仪驾到来,温婉眉目立即展出一抹欣喜,迎上来,作势要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嗓音已然柔和,接着伸出手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好些了吗?”
赵桃书敛眉望着他笑,细声道:“臣妾无碍的。皇上快进去,雨气寒。”说着说着,忽然掩着唇角轻轻咳嗽了两声,旁边的平安连忙乖警递了帕子。
小顺子跟在后面默然偷看,偷看到皇上大手给贵妃顺了顺气,心里替他的皇后娘娘感到一阵酸涩。
含星燃色的规格是依照皇后的规格建造的,因此楼阁亭台莫不精致大气,一行人踏过桦木长廊时,他又听到皇上问贵妃的身子。
“太医来看过,臣妾无事。又让皇上替臣妾担忧了。”贵妃说话温声细语,言语里笑意盈盈,似一把初春的迎春花,一阵吹在心头的东南风,身子又这样单薄,让人只想将她揽到怀里,替她挡风挡雨。
“唔,没事就好。朕最牵挂的就是你的身子。”他叹息一声。
踏过木长廊,蹬、蹬地响,和着廊外寒风吹雨,他揽得又紧了些。
“皇上刚刚……”赵桃书开口时,神色有些犹疑,眉目又含了一抹淡淡愁绪,“是去看皇后姐姐的么?”她咬了一下唇,这叫她本就显得苍白的唇瓣更白了些。
扶熙顿住,轻哂:“是去看她。毕竟是她先才救下你;怎么了,可是吃醋了?”
她流露出一缕若有若无的娇羞,垂下眼睛,和和婉婉地说:“臣妾哪有,姐姐救了臣妾性命,皇上可得代臣妾好好谢谢姐姐。能跟姐姐一起侍奉皇上,是臣妾的福分,臣妾怎么会吃醋,倒让皇上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