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89)
大约是这段时间太过浓情蜜意,以至于稍微远离,她都要不适应了,独自支着金丝枕,明明白天疲累了,现下却睡不着,又拿过机关小鸟来把玩。
机关小鸟自然还是坏的,她沮丧地拿在手心翻来翻去,最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躺下后更加睡不着,不知是因为他不在身边,还是因为机关小鸟。
“寒声,明天你再拿去问问其他人,看看有没有人会修的——就说本宫有重赏。”
寒声领命离去,絮絮听着这一夜的怒雷急雨睡去。
雨天,没法进行武赏,大家显而易见地都比较闲,除了敬陵帝和他倒霉催的臣子们。
各位大人当然也不知昨夜里,这雨打芭蕉恰听愁的宜酒宜睡眠的良夜,皇上作甚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叫起来干活。
容深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点名他,让他出去巡察周围州县官吏,别无他法,他只好领了这苦差,心里却在想自己言行举止哪里出了问题,——最后还是思索了一遍是不是妹妹又惹了皇上。
他叹息一声,大抵是了。昨儿他递的信,还不知妹妹做什么反应,但待他回来,至少又得一个月。
寒声一早捧着娘娘的宝贝小鸟出去,原是打算去问问二公子能不能修,却得知二公子外派公事出行宫了,少说得一个月,瘪了瘪嘴,只好转问小顺子会不会。
小顺子哪里懂这样高深的机关术,只得说:“不如奴婢问问采买司,再给娘娘买一件一模一样的回来?”
买固然要买一只,这只也是娘娘爱物,能修当然最好,寒声点点头,自己则又去问随同来行宫的其他人。在各府司局里问了一遍,却都没有人会,这时连她都要相信,这小鸟是完全地坏掉了。
回去时,她把结果告诉娘娘时,娘娘那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她郁郁道:“怎么会这样,一只机关鸟而已。”
雨暂时停了停,天色仍旧阴郁,不见晴光,但也是盛夏里难得的凉快。
昨日她们商议着一道喝酒,絮絮那时笑说自己身份低微,估计组织不了什么雅集小会,兰成公主便很主动担下了这件事,说到时候便去白玉湖畔设个野会,谁来都行。
坐在镜前,她托着腮,发着愣任由寒声摆弄她的头发,最后在寒声费尽气力梳了个五凤朝仙髻后,轻轻说了一句:“寒声,还是梳个姑娘发式罢。”
寒声:“……”
絮絮瞧见她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气呼呼的模样,扑哧笑出声来,一只手搅了搅散落在跟前的发丝,说:“寒声姑娘行行好,看我都痛失爱鸟了,可怜可怜我罢。”
寒声自然拿她没办法。
她摇身一变就从雍容华贵的娘娘变成平平无奇的姑娘,穿上那身碧色宫装,还挺新鲜地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圈。每当她散发不挽髻时,就会恍然生出她尚未为人妇,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的错觉。
这感觉令她眷恋。
寒声瞧着自家的娘娘,心里划过一丝不忍,瘪着嘴,想说却很不敢说。既然娘娘这么不喜欢宫中的束缚……当初何苦,何苦要那么快出嫁呢,否则,娘娘还可以在家多待些时日,还可以快活好多年。
寒声不能理解她,不是没有缘由的。
个中原因,她却一个字也不能与人说出。她从前找他,翻遍山河地找他,突然有一天让她找到了,换成谁,谁又能等得及,若继续等下去,又会发生多少变数呢?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她在韶京待着的日子虽不多,也不短,多少知道正值婚龄的各位皇子殿下,都是很多人虎视眈眈的角色。
她打听过,他没有什么心上人,也没有什么指腹为婚的婚约,那时她很庆幸。这样,遇到就不算迟。
她前世活也不过二十多年,没有活到一个看破红尘的年纪,这一生又是从头的繁花似锦,想要什么,就争取什么。
得到了,就会有代价,代价是这样宫闱深深的束缚,她那时不知不懂,如今切实感到,才悟到从前快活的日子,以后都不能过了;可是这就是她那时付出的代价,她可以后悔,但能够重来么?
她不愿意耗费心神在这些已经无可改变的事情上,倒是能在当下取得欢愉,比起后悔更加重要。
絮絮独自出门,沿着白玉湖走了半天,因为是个侍女装扮,姿仪也挑不出毛病,加上“皇后娘娘”这身份几乎未在人前露面,各位大多识不出她,她也就大摇大摆前去。
果然远远就听到女子嬉闹声,她心想还是小姑娘活泼带劲,个别男人真的太闷了。
絮絮沿着水边栈道徐徐行去,湖风带寒,吹得她长发胡乱飘飞。这身浅碧纱裙上层层叠叠绣满荷叶,招展开恍如风荷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