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65)
也是这时,她闷闷敲了敲自己的额角,怎么能因为一个陌生人莫名的好意,就放松了警惕,万一人家是怀揣什么目的接近她呢,她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匣子里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甚多,她还瞧见那支牛筋弹弓,拿出来把玩了一番,说:“改日咱们去山上用弹弓打雀儿。”
最底下是一枚平安符。
这符却并不是下午她在那处小摊子上见到的式样,是两片桃木做的,约一寸宽,手指一样长。
仔细看就能辨认出木痕犹新,仿佛才做出来不久。两片木片以某种关窍合紧,一面刻了篆书的平安二字,字迹流畅深邃,入木三分,另一面画了只异鸟,大约是什么辟邪的图腾。
木片拿一根红绳子挂着,从做工来看,准备之人颇是用心。
絮絮见到它便心尖一喜,起身就要回烟澜载水,连走出好几步,寒声在后头追问:“娘娘不喂鱼了么?”
她头也不回:“你喂吧,本宫先回去了。”
寒声跺了跺脚,看了看手里一袋子鱼食,只好坐在亭边喂起鱼来。
絮絮快步回到了烟澜载水,迎面同夏萤撞了个满怀,她道:“往哪儿去?”
夏萤摸了摸胸口,哎哟一声,急得快哭出来,道:“娘娘,奴婢正找娘娘呢,娘娘和姑姑都不在,奴婢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絮絮一边上二楼去,一边问她:“什么事儿急成这样?”
夏萤道:“方才顺公公来找,说,说皇上不见了影踪,到处没能找到,正巧几位大人来商议要事,……顺公公急得满头大汗,奴婢,奴婢也就跟着着急起来了……”
絮絮已到床边,把那枚平安符塞到枕头底下,再放下匣子,二话没说,转头淡淡道:“替本宫更衣,本宫去见他们。一会儿你派个人去岸芷观鱼把寒声叫回来,你跟本宫一起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换了身雍容典雅的大红色鎏金牡丹裙,淡定坐下由夏萤梳了个端庄些的发髻,插戴琳琅珠玉,黄金首饰,最后她瞧了眼妆镜中的自己,唇色用蜜金脂显淡,她挑了一支最秾艳的口脂,抿上以后,心跳虽快,她却表现得波澜不惊,冷静道:“走吧。”
夏萤还愣了会儿,娘娘作这副打扮时,似万千风华集于一身,娘娘天生凤命,合该如此风华绝代。
这一路,娘娘走得不紧不慢,步步稳当,神态自若,她自认就完全做不到。刚过了碧凉溪上的玉桥,就见小顺子迎了过来,果真愁眉苦脸:“哎哟喂我的娘娘,您总算来了,您不知道,几位大人那态势,简直要吃人呐!”
絮絮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张忧,毕竟每一回最直言敢谏的就是他了,最能让人下不来台的,也是他。这会子他有要事,却没能见到扶熙,想必十万琼英里的宫女太监都被他怒骂了一遍。
絮絮暗自呼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压住他。
刚进了殿,殿内冷凝又焦躁的气氛便一股脑逼了过来,絮絮心头猛跳几下,表面却极为从容,还虚虚勾了一笑,第一眼就见到横眉冷对的白胡子老头,老头面貌干瘪,一身官袍穿得略显不合身,但是偏偏很有古画上贤臣的风范,絮絮疑心可能他是照着名臣画像整了容。
张老头骂人最无情最狠,扶熙以往对待他的方式就是敬着他,在他骂天骂地骂皇上的时候当做听不见。絮絮秉着夫妻同心的原则,也决定待会儿把他的话都当听不见。
絮絮半受了他们的礼,微笑虚扶了一把,又说了些一贯的场面话以后,自己落座,并叫人给诸位重臣赐座。
张忧立即开门见山地说:“为何是娘娘前来,皇上圣驾何在?”
絮絮心中没有底,却做得十足从容:“行宫偌大,皇上四处走走,没来得及回来而已,是本宫听小顺子说,张大人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本宫才来见一见诸位。诸位有什么话尽管说。”
张忧冷哼了声:“娘娘虽贵为中宫,却应知国家大事,妇人如何能够置喙?”
絮絮端起茶盏,静静抿了一口,却没接话茬,反而温和笑道:“究竟所为何事,劳动各位大人这样晚还要觐见?想来不是急事,也是极其重要的,张大人还是别多费唇舌在妇人之争上了。”
张忧卡了一卡,她说的道理很对,这时候若他继续拒绝她干涉政事,耽误正事可就不妙,清了清嗓子,道:“臣收到了濛州郡守急报,濛州连日大暴雨,发了洪涝,洵水决堤,请求朝廷紧急赈灾筑堤。”
絮絮闻言,神色肃了肃,道:“洵水决堤?”
朝廷之事,她虽有所闻,但鲜少真正插手调遣任命之事,此次事态紧急,而扶熙又不见人影,她心思沉了一沉,看张忧那副面孔,表面恭敬,内里却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