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56)
至于那处与十万琼英遥遥相应的含星燃色,无疑是要分给君恩寡薄的皇后娘娘的。
絮絮知晓这柳主事的安排时,瞧着行宫的平面图,横眉冷对,冷冷一笑:“含星燃色?距离十万琼英有十万八千里远罢?你们柳主事是怎么安排的?”
负责回话接应的几人瑟瑟发抖,万万没有想到今朝的皇后娘娘如此率直敢言,他们远远面对,已经甚觉威压,何况还要同她周旋。
其中一人抖着说:“回、回娘娘的话,这皇后居于含星燃色,是,是老祖宗的惯例,……正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
絮絮听得恼火,拾好刚刚用以拍案的书册:“既然知道夫妻犹如阴阳,须阴阳相合而为和,分得远了,单阴单阳,岂能协调?——滚回去告诉柳万泉,本宫只要烟澜载水。否则,本宫不介意行宫部署司换个主事。”
她也曾听闻过烟澜载水多为宠妃专住,只是此行来的后妃都没有称得上得宠二字的,这柳主事竟直接空下它,好没眼力见。
柳主事万万没有见过如此的阵仗,按照这行宫部署司历任主事口耳相传来看,侍奉的皇后多属于贤良淑德类型,或许有些是很会玩弄权柄的,外在却也一丝不露,——如此,如此嚣张的,他第一回听闻。
但他也不敢悖逆了皇后娘娘的意思,连忙给娘娘她安排妥当。
絮絮踏进烟澜载水,入眼先是万竿翠篁,遮掩出一条幽幽小径,分花拂柳入了室里,先是一副六扇紫檀嵌玉的屏风,细绘着白玉湖上万顷碧荷风举的景色。
四处布置风雅,虽不如栖梧宫的宽敞,却是处处精致,令她倍感满意,毕竟先朝的皇后都没有享受过它的妙处。
登上二楼,推开蕉窗,四下绿木葱茏,丛竹尤其翠绿。入眼就是蜿蜒如玉带的碧凉溪,点缀着几朵深绿浮萍。
窗下正好设了一尊美人榻,倚在其上,观景最佳,絮絮感慨若是有美人倚靠榻上,届时夏日雨至,美人凭窗远眺,落在对岸人眼中,该是一幅极美妙的美人图画。
再不远处就是十万琼英,想必这时扶熙已经开始处理政务了。人是来了,有事没事给人添点麻烦的人也一并来了,譬如絮絮一直很不满的张宋楚三位大人。
她也有诸多事宜处理,叫寒声搬来公文放下后,又唤她去拿壶酒来:“听闻北陵行宫里藏有二十年的好酒,你问问柳万泉,能不能搬几坛到这儿,省得每次都要问他讨要。”
寒声杵着没动。絮絮奇怪看她:“怎么了?”
寒声嘟嘴:“娘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絮絮手指拨弄了下额边碎发,装作听不懂的模样,眨了眨盈盈双眼:“什么伤疤,哪有伤疤,没有的事。你快去呀,寒声大小姐——”
这次避暑,她带了寒声和几个宫女太监,让温弦在栖梧宫坐镇。
寒声拗不过她,只得领命前去。
自从年初发生诸多杂事以后,絮絮也着实懒得再遮掩自己嗜酒的性子。宫城万仞,从前鲜活有趣的各项爱好现下都已经落满尘灰,而现今饮酒是为数不多还可以聊以遣怀之事。
日暮黄昏后,处理公事极易疲惫,絮絮搁下笔,撑了个懒腰,从蕉窗远眺出去,天边烟霞如染,几乎把轻雾茫茫的白玉湖染成半边血红。
伺候笔墨的小宫女也绕到她身后给她揉了揉肩膀,她蹙了蹙眉:“寒声怎么还没回来?去了有一个时辰了罢?”
夏萤认真思索了一下,答道:“娘娘,兴许是行宫错落崎岖,姑姑初来认不得路,耽搁了些。”
絮絮托着腮点了点头。
寒声未回,只好由夏萤主理杂事,夏萤捧着红烛,一一点明殿中六角宫灯,点到最后一盏时,夏萤见到幽幽竹径里急忙走来一位绿罗衫子的姑娘,鹅蛋脸,细眉琼鼻樱桃唇,她连忙叫道:“寒声姑姑!”
寒声面上神色难辨,眉却蹙紧,道:“娘娘在二楼?”
絮絮闻声已从二楼下来,扶着栏杆,遥遥问她:“怎么回来这么迟?”
寒声又快走两步到她跟前:“娘娘,奴婢刚刚听说,戎狄王要派使者来,还要进献贡女……”
絮絮微微一愣:“什么?戎狄人?怎么本宫此前没听到半点风声?”
寒声道:“奴婢同那个柳万泉扯皮呢,他非要说行宫所藏的贡酒,那都得听从皇上的吩咐,等闲不许拿出来,还说隔几日戎狄人来,必设饮宴,若被发觉是大罪一桩。奴婢便在部署司里同他理论,他硬是不给,因此耽搁了时辰。”
柳万泉得知这个消息,是从他那个表弟口中晓得的,数月以前戎狄败退边地百余里的时候,从那位天降军中的赵监军跟前传出,传至赵霍那儿,赵霍又在禁卫营的一次席上说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