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351)
而彼时自己春风得意, 替下容沉,成了大衡第一美人, 况又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她以为,陛下对容沉不过是些许亏欠愧疚, 只要时日一长……总会忘掉她,最后她才是真正的赢家。
赵桃书慢慢坐下,坐在美人靠上,有些倦怠地撑着腮,像这三年来每一日,坐在这里赏景。
她居住的小阁,很清净,临廊外是满目的参天古树,瑟瑟风动,便哗然地响。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容沉还是离开了。
容沉像一柄锋利刀,宁折不弯,即使到了穷途末路,还是用她的锋刃,在陛下心头划了一道不可磨灭的血痕。
赵桃书不仅一次在想,为何偏偏是容沉,家世显赫,容颜美丽,父兄疼爱,是上京城多少男儿的梦中人。
以前她还很庆幸,至少容沉心心念念的陛下,喜欢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她最想得到的,反而属于自己……这是她唯一能宽慰自己的一件事。
而今,连这一点,她也不再占据优势;她的确没有一样比得上容沉的了。
明明如今赵家也是上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了……容沉的父兄会打仗,她的父兄也可以,赵桃书心中这样想,但事实却俨然并非如此,事实就是那样,当年若非她设计矫诏,容沉的父亲不会战死,更没有赵献什么事了。
赵家的儿郎后辈们,如今哪一个又能真的顶天立地,全不过借着她的名头在外,纵饮娱乐吃喝嫖赌……
就连她想让哥哥在今日救驾,若是成功,自少不了他的第一等功,或许陛下就愿意回头看看她了——他都无能为力。
她心里和容沉较劲较了一辈子,可如今容沉回来了,她衣锦还乡,而自己幽居大相国寺,已经过去四年。
新帝!
赵桃书心中,蓦然燃起一线希望。
她对这位四殿下略有耳闻,听说过他的德行为人、身世过往。
她暗暗捏紧了手指,目光盯着雨中剧烈飘摇的树枝,“本宫不信命,本宫绝不会认输的。”
她目光下视,看到裙裾上盘着的凤凰纹饰,虽然暗淡破损了些,她垂手掸了掸,又定定站起来。
到了傍晚时分,大相国寺里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赵桃书已催问了十来次有没有新的消息,侍女都摇头。
直到这时,外头一阵喧吵,一个小沙弥跌跌撞撞跑来,撞开了她的门,说:“娘娘!娘娘!不好了!陛下,陛下——”
赵桃书心提到嗓子眼:“怎样?”
小沙弥兀自在喘气,她急得顾不上自己素来的仪态,提起裙子到他跟前,慌不迭地摇了摇他肩膀:“陛下怎么样了!”
小沙弥喘得厉害:“陛下,陛下被幽禁……”
赵桃书一个踉跄,眸子陡然睁大,转眼脸色白起来:“其他人呢!?”
小沙弥垂头:“赵将军救驾……但……郡主以清君侧的名义也将他……”他抬起脸,神色难看,哭号起来:“娘娘,怎么办?”
赵桃书愣了一会儿,复抬起了手,理了理鬓发,勉力维持冷静:“没关系。都没关系。”
一夕之间风云骤变,如今日这不绝的雷雨。
上京城满城风雨,莫不在传,今日上京城门外的一番变故。
他们说,今上得了失心疯,已不能再做皇帝,因此顺奉天命,奉请陛下于幽华殿休养。名为休养,实为幽禁。
尽管大家心中确实觉得,陛下近些年所作所为,十分疯狂,譬如将自己最宠爱的贵妃、后来的赵皇后给送到大相国寺,一去四年不返,又很笃信鬼神之说,沉迷于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术中。
但论起来历朝历代的皇帝,哪一位又没些不同寻常的举动,单单以上面的事实,不足以说他是失心疯了。
后来才有知情人说,之所以说今上疯了,是因为,他抵死不认自己是当今皇帝,而一味臆想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来自江州云来,名叫元铉。
知情人言谈不细,约莫可了解到,那日风云之中,陛下与四殿下这对双生兄弟,三军阵前初次相见。
的的确确,生得一模一样。
再后来故事到了坊间爱说风月的说书人口里,总算编出了个前因后果,大伙儿才知道,故事之中平北郡主容溯,正是当年未死的孝烈皇后容沉。
这段故事要从郡主的一个梦开始说起。郡主曾梦到前生夫妻之缘,可惜缘分太浅,梦境之中夫妻未能共白头,而夫君元铉率先病死在了允州。
郡主梦醒以后,誓要寻到夫君转世。于御园饮宴邂逅与夫君容貌相似至极的三殿下,误以为三殿下便是梦中夫君。
其间种种曲折不如意事,已成过往。
直到昨日,两人对峙于三军阵前,陛下坚称自己是郡主前世相许的丈夫,四殿下遭遇追杀,伤重累累,但也强撑着说,他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