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35)
话音倏落,她又要往床褥子上歪去,乍见窗外映进来耀眼灯火,影到壁上,令宫室都一亮。
接着便是内监高唱:“皇上驾到。”
絮絮翻起身子,眨了眨眼睛,懵懵懂懂问:“……谁?”
寒声惊喜道:“娘娘,是皇上,皇上来了……就说嘛,这可是十五,皇上怎么会不来?”
絮絮攀着她胳膊坐起来,思绪有些迟钝,温弦替她披上赤狐披风后才出了内殿,门前是一片灯火,把熄了灯的栖梧宫照得亮如白昼。
浓夜似化不开的团墨,一身玄袍的青年便在那团墨夜与灯火交融的分界线上伫立着,玉树琼枝一般,丰神俊朗得叫人移不开眼。
许是灯火的原因,使他冷峻的眉目颔角都柔和了些,絮絮想,这样更好看些。
他这时为什么要来呢,不是已经去了汀雨居?
扶熙径直走过她身侧,到了内殿,絮絮也忙跟上他的大踏步,走得快了,不稳,今夜第三次踉跄,却是在他面前。
她险险站定,微仰起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她乌黑的眸子里跳跃着内殿里唯一一支红烛的光,但消褪了所有谋略算计烦扰,只是一片平静澹澹的秋水,纯真得仿佛不知世事一般。
敬陵帝微微摆手叫伺候的人都退下,寒声出去的时候,还乖巧扣上了门。
他也注视着她的眼睛,似想从中看出什么,但她也许的确醉了,什么也看不出。
末了,他嗓音淡淡响起:“歇息吧。”
说着,就要解下玉带、外袍,但显见没有那个意思。
絮絮迟钝的思绪还在努力思索着,终于,慢吞吞地问出心中打转儿的那个问题:“皇上怎么会来?难道是,……”
她一面想,一面说了出来:“彩头真的是侍寝的机会啊?还以为皇上不会答应呢,这不是,这不是答应得很爽快?嘻嘻。”
她似一道灵光忽然贯通了全身般,接连就想得很通畅了:“真不错呀,丽美人肯定要气死了,嘻嘻。”
她向他跟前迈了一步,脸颊染上红晕,连同眸子的神采都媚了几分,主动按上他正解系带的双手:“我来,我来!”
却听面前青年沉重地呼吸了几声,冷淡至极的目光这时又多了刺骨的寒意,他紧攥住她的手腕,看她抬头瞪他瞪圆了眼睛,不断重复:“疼,呜……疼呀……”
冷冽嗓音不无讥讽:“朕是为什么来的,你心里不清楚么。”
絮絮懵了一懵,“当然是为了,为了——”她还没明白他究竟的意思,只是搜索枯肠也不知道如何表述此事,脸上的红晕已蔓延到了耳根,低声说:“为了生孩子呀。”
第19章 南窗(三)
她试着仰起头瞧瞧他的反应,手腕被他蓦地松开,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才勉强地站稳。
她有些不解,微微歪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影子被那支红烛光拉得很长,罩住她,狭长冷冽的眼睛乌沉沉的。
他不再解衣,矮身坐在了床榻上,银纱帘子悬垂着,上头凤凰图案流动微微银光。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宫外夜风萧瑟地鸣,那剪插瓶的梅花枝已快枯萎,唯有枝条依旧窈窕地影在窗纸上。
絮絮望着他俊美锋利的眉眼,唯一所想的就是亲近他,所以很乖地往他那儿挪了几步,但慑于他的威压,堪堪打住,无辜地眨眼。
她还想要靠近一点。扶熙望她半晌,什么动作也没有。
玉酿春初尝时没有什么,可后劲儿却极大,骨骼间仿佛烧起一把烈火,烧得她浑身炽热,直觉告诉她,前方就是她解热的良方。她这时候意识早就不清醒,一言一行,大多都出自本能。譬如本能地想张开胳膊,投到他怀里。
“唔,我想要——”她嘟囔着,说:“我要。”
但他忽然淡淡地问了她一句:“宫规抄完了么?”
絮絮顿在原地,努力思考着什么宫规:“抄宫规?……什么东西……”
扶熙好心提醒她一句:“正月初三,朕说过,余下的时日折算成六十七遍宫规,——”话锋愈凉,转而轻笑一声,“皇后该不会都当成耳旁风了吧?”
絮絮有如醍醐灌顶般醒了一醒,僵硬着,试图辩驳:“我,我有……”她本想说她有叫人抄,生生打住。她眼巴巴地望他:“今夜不抄可以吗。我不想抄。”
青年的嗓音淡漠响起:“没有抄完之前,朕不会碰你。”
“那我去抄,我去抄总可以了吧?”她乖乖坐到了南窗下,软榻上,手忙脚乱找出笔墨,就着微弱烛光,研起墨来。
扶熙远远看着南窗下坐着的她。裹着件厚重披风,掩得身姿窈窕,那片烛光在她脸上跃动,这时候眼眸纯净,想必是醉了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