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333)
晁慎深刻意识到女人变脸之快了。
摔马以后,他的太后姑母特意写了封家书,拆开以前,他以为是宽慰他好男儿身残志坚,没想到拆开后发现是痛骂他没用的东西……
太后姑母的意思是,他现在要想勾引容溯,必须得装得柔弱一点凄惨一点,好引动容溯的恻隐之心,让她爱心大发,愿意纳了他。
晁慎于是这几日有事没事坐轮椅在絮絮跟前晃,不时表演一个轮椅遇到拦路小石子儿把他绊得差点摔了。
他本以为絮絮每次都过来热情宽慰他,帮他踢走挡路的石子儿,一定是对他动了心,怎知后来偷听到,原来是嫌弃他在跟前转悠烦人,巴不得他路畅通些赶紧走。
晁慎的春心受到重创。
时已二月,晁慎又收到了来自太后姑母的密信。
密信问他,他的姐姐有没有联络上他,算算日子她该早就到了西北才对。晁慎呆了呆,他的姐姐——仔细一算,族里算得上他的姐姐的,不就只有淑妃晁幼菱么?
他又呆了呆。
淑妃姐姐不在宫里呆着,……来西北了?
收到信的不久,晁慎的确见到了他的淑妃姐姐。
风尘未卸,但可见清瘦许多。她到晁慎府邸上时,带了两个精悍的侍女,都一样的黑帷帽玄衣打扮。
帷幔黑纱长至脚踝,不可窥一二。
她撩起纱来,晁慎才知是她。姐弟相见,自有一番叙旧,但晁幼菱显然跟她这弟弟没有什么好叙的,只催问他:“平北郡主在哪里?”
晁慎眼泪汪汪。
晁幼菱看到他便觉来气,人家赵桃书的兄弟,只要给了一次机会,就能建功立业,就算使了阴谋诡计,也是人家的本事。
自家弟弟倒好,给了这么大的权位,弄得是鸡飞狗跳,不仅把老将军们得罪了个遍——上书的折子没有不骂他的——还折了一双腿,委实没用。
晁慎是指望不上了。
上回她向敬陵帝用那个“秘密”换来出宫的机会,他却并未允她跟在身边,刚出上京城就把她给甩开了。
她孤身一个,犹记得那时候,她被丢下了车,在风中愣了半晌,委实没想到陛下真的丝毫不顾念她这表妹,扬长而去——好在她寻求了连风阁的帮忙,雇了阁里两个精悍的姑娘做保镖兼向导。
她出发时是去岁秋日,路上听闻平北郡主剿灭叛军未回凉州,干脆一路游山玩水,堪堪到了凉州时已是腊月,她又在西北到处转转。
她以前在上京,在闺阁,在深宫……从未见过这样广阔的山河。
所以这些日子,她没有写信回去给姑母反馈情况,也没去晁慎那里交接什么任务。
可现下容溯回来了。
晁幼菱默默然想,总是要面对的。
晁慎只好舔着脸去问絮絮有没有空,出去吃饭听戏。絮絮本想婉拒,但是爹爹的意思是她成日处理公务闷得快要坏了,也得适时放松一下。
小聚就定在了凉州城的颇负盛名的戏园子十梦园里。
既是去喝茶听戏,絮絮便多问了一句:“演的什么本子啊?”
那传信来的小厮神秘兮兮,说郡主到了便知。
二月初,凉州城春风料峭,絮絮低调换了身月牙白银丝暗纹长袍,拿支白玉簪简单束发,以男装示人,手里多了柄风流倜傥的山水折扇,并拎了一只包裹。
她扇了扇,好冷,旋即合上扇子。
只身到了十梦园,便有傧相来迎她,上到二楼雅间,珠帘刚卷,霜幕轻垂,正是个顶好的看戏的位置。
晁小将军已在等她,并极贴心地给她倒了杯热茶。
她啜了一口茶,笑问:“晁将军近来得闲,喜欢看戏了?今日唱的是什么本子?”
晁慎巴巴儿地变出了戏本子,憨憨笑说:“郡主等会儿就知道了。听说是这戏班班主的师弟陆小真路经西北看望他师哥,这位可是个名角儿!”
絮絮一边继续喝茶,一边嘱咐他说:“出门在外叫我容溯便好。”
晁小将军眼尖看到了她带的那个包裹,十分好奇,但不好问,屡次试图偷窥其间而不得。
不多时,戏便开场,絮絮往楼下一瞧,已经人满为患,看来这位陆小真诚然是颇有名气的角儿。
她倒不常听戏,只爱看话本子。每当她心爱的话本子被改成了戏,她才会去捧捧场,砸砸银子。
砸银子是她的快乐来源之一。
可惜近年来,手头愈发紧了,砸银子的爱好随之淡化。但她又很不想放弃这爱好,所以今时今日,她改为砸铜板。她的包裹里就是她今日预备砸的铜板。
钱虽减少了,但快乐没有减少,何乐而不为。
锣鼓声声里戏文开场,絮絮聚精会神,瞧见了一个小生,穿身青袍亮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