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322)
看月亮自是没有什么好看的。
清夜里难得的寂静。
耶律升似乎纠结了半天,试图找个话题,最后尴尬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更喜欢你爹还是你娘?”
絮絮:“……”
她双手撑着脸颊, 抵在膝上, 沉吟一会儿说:“我娘去世得早,我爹把我拉扯大。若说喜欢……我很惦念我娘亲,可我也很敬爱我爹爹。这没办法衡量的。”
耶律升在一旁, 不知道沉思着什么,单手支起下巴, 乌发晕出了月光的辉色。
他静了好半晌, 缓缓笑说:“真好。”
坐下没多久,就听到远远传来梆子声, 已经过了子时了。
絮絮立即侧过头,眼眸明亮,“生辰快乐!”
絮絮想着,他既然要离开一段时间,之前给他准备的生辰贺礼,现在就提前送他吧。
她从怀中摸索一阵。
耶律升忽然觉得心跳得好快好快,便连支着下巴的手,指尖亦在暗处因激动而颤抖,他竭力想做出寻常的样子来,不想叫她知道自己面对这样的场景十分无措——故而瞥开目光,就听她奇怪说:“你怎么不理我啊?……你们戎狄,不时兴说‘生辰快乐’嘛?哈哈哈那我换一句,——”
他已把头转回来,视线恰好跟她撞上,他呼吸屏住了刹那,刚想要说什么,见她朝他摊开了掌心,给他看一样东西。
一枚嵌着青绿石的银钉。月色轻轻,这枚打磨出众多棱面的青绿石莹莹泛光,像是雪狼在漆黑夜里的绿眼,山间笔立的青松。
她笑盈盈地歪了歪脑袋,说:“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
耶律升连夜离开,即使走,也没有告知她究竟去了哪里。
她想,这事关乎他的秘密。
既然要替他隐瞒,少不得做戏,她倒无所谓,只是告诉那些好奇的目光,她和耶律升到附近玩上两天。
什么,政事?政事哪里有陪她逛逛重要。
她本来想穿上他的衣裳假装是耶律升,由于实在没有耶律升那么挺拔的身形,不了了之。
最后佯装两人出门游山玩水。
有时她也不得不感慨,绯色消息总要比其他消息传得快得多,没过几天,她就听说戎狄上下都开始谣传他们俩有不可言说的关系了。
如此,她又在戎狄盘桓了十来日。
日子入了十二月,便将近除夕,戎狄没有过除夕的习俗,反倒令她不时出神怀念起了这些年在蕲山上,每到腊月,观里就开始热热闹闹准备新年。
大家忙着采买过年的东西,做新衣服新鞋子,打扫道观,洒扫得一干二净。
而且入了腊月,香火更盛,许多人来观里请道长下山祛邪除魅,辞旧迎新。
前几年她发现了个商机,趁着腊月人多,便和玄渊在山门前支起一个摊来卖春联,果然生意不错,不仅有师父和师叔伯们的大作,还有他们俩写的对联,每每刚摆出来,便一抢而空。
絮絮猛地回了神。
和玄渊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不知他的近况如何了。
怀里是他给她的小小平安符,她拿在手里,摩挲又摩挲,这平安符几乎被她摩挲得油光锃亮。
她想了想,决心给他写一封信。
絮絮哪里知道戎狄之外的情况,戎狄人奉命把守住九藏山的边防——她这封信,迟迟未到玄渊的手里。
日子愈来愈近除夕,絮絮掐指一算,在戎狄竟然呆了有两三个月了,简直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戎狄士兵们虽奉大王的命,是一只蚊子也不能飞出九藏山,但没有吩咐进来的相关规定。
所以十二月底,一封信终于越过千山万水,艰难地递到了絮絮的手中。
收到信时,絮絮的心猛跳了两下,才敢拆开。
入目简单两行字,飘逸清隽,一看便知是谁的手笔。
她心头一凛,信纸捂在胸口,神情从欢喜逐渐凝重。
玄渊说……朝廷有变。
还说,有人在找她。对方行迹鬼鬼祟祟,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外界谣言四起,皆言她是背国投敌,与戎狄勾结意欲谋逆,望她早日回来,澄清谣言。
以及,她哥哥容深传信到了军中,问她安危。
絮絮心知不能再在戎狄耽搁时日了,着急要班师回朝,否则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是她答应耶律升替他掩护……况且,她不知道他究竟的去向,无法向他道别。
她绝不是不守信用的人,就算是走,也得告知他一声,好让他能做好了准备,不至于突兀应对一些情况。
拿到了玄渊的信当日,她便去寻耶律升的亲信。
侍女们哪里会知道大王去向这等机密,彼此面面相觑以后,自己不敢做主,最后提议说,郡主不妨去问一问阿格雅姑娘,她们向来是大王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