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240)
他往她跟前逼近了一步。
她个子高挑,但在他跟前,仍然矮了点,他可以轻而易举居高临下,他微微低头,四目相对,一瞬间离这么近。
她那双剪水秋瞳中他的映像骤然放大,她张了张嘴:“是,是七夕啊,我没记错的……”
“对啊,七夕。”他离得是那样近,近到那满襟的清幽冷香,漫过她的鼻尖,他漆黑深湛的眼睛里,隐约闪烁着一丝光彩,“日月五纬俱起牵牛;四万五千年,日月五纬一轮转。……但,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呢,絮絮?”
他逼得太近了,絮絮觉得快要喘不过气,心脏乱七八糟地跳着,不知是否叫嚣着想要造反。背后就是粉墙,头顶一片上弦月,万里素光,耳畔寂静得连蝉鸣都极远了,只有心如擂鼓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
“我们,我们当然是朋友——”
她脑子成了浆糊,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潜意识里两个小人打架,一方说着,是朋友当然是朋友还是至尊无敌独一无二八拜之交的好朋友,另一方只说了一个字:屁。
她呼吸不上来,他的手撑在她的头顶,挡去了那片月,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脸颊上,叫她无处遁逃。
她说完,忽然,他轻轻一笑,那笑里含着一点风流的韵味,甚至还有点戏谑。尽管她很想左顾右盼,但无论她将目光瞥到哪里去,他都会不紧不慢地追上来,同她对视,绝不许她逃走,连目光也不准逃。
她想,他简直太霸道了。
他像欣赏够了她的表现,终于徐徐开口:“絮絮,你不是说,我在等你三年孝满,我们就成婚?”
絮絮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来了,刚刚在郡守府,她怒怼那个姓周的老头时,貌似,是这样说的。
她张了张嘴,辩解说:“我……”好像怎样说,都是狡辩一样,她不知怎么的,心中许多的话,这时候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在他这审视目光底下,她逃也逃不得,硬着头皮,胡说八道说:“那个,我就是看不惯他,所以,所以胡说的……对、对不起,我不知你介意这个,那,那,那……”
她结结巴巴,一紧张,想好的词又全都忘记了,最后干巴巴地说:“那个,要是你,你介意的话……”
他不疾不徐地重复:“我介意的话,怎样?”
他的嗓音喑哑,有一种,令她沉沦的魅力似的。
她不得不和他四目相对,漆黑如深渊的眼睛,百般情绪难解难分。
她讷讷道:“那我就跟周老头澄清一下,现在去追他的车马,应该还来得及的。玄渊,抱歉,我不知你……”
她忽然有点触类旁通地理解为什么这段时间他很疏离她,想来,大抵并非如师姐所言,而是因为她毫无边界感地离他太近,醉酒以后,不知外事,不小心轻薄他,使他心中烦恼了罢。
她自己也很苦恼,犹然觉得自己想得太对了,她应早点想到这里,不至于今日又犯了个很大很大的错,叫他更加烦恼了。毕竟俗语云,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她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丝毫没注意到玄渊神色的变幻,那双漆黑眸子益发地沉,沉到最后,紧盯她的眼睛,要看穿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似的。
她越说越起劲了,不单开始反思自己以前,自他救她以后,就益发地依赖他,还开始反思自己非但没有自立自强云云……
骤然间,她唇上压下一个吻来。
她瞳孔骤缩,他的模样几乎刻进眼瞳,漆黑深邃,点了两点此夜月光,不显轻盈,只愈发显得幽深。
他深深看她,深深吻住她的嘴唇,温热的唇,贴紧了她的嘴唇,一刹那,她所有忏悔反思道歉的话都被堵住。
他一瞬不瞬地看她,不辨情绪的眸子里,仿佛随着吻的加深,逐渐烧起燎原之火。
薄唇相贴,就叫她如遭雷掣,定在原地,忘记一切动作。灯火昏昧得令他形貌模糊,他抵得好近好近,寸末毫厘。
他的乌发垂到了鬓边肩前,酥痒地扫过了她的脸颊。隔着这面纱,他含住她的嘴唇,湿了纱巾,他慢条斯理地从她耳后解下了面纱,轻轻一揭,它便委然若雪片、飘飘落地。
他更深地吻上彻底暴露出来的殷红的嘴唇。
这样长的吻。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脖颈上青筋毕露,仿佛做出极深重的隐忍。他吻得略显生疏,可是不遗余力,细细照顾到每一处,剧烈喘息中,喷出的灼热气息交缠着。
吻得忘乎所以,地老天荒。
絮絮从他亲上来开始,脑子里就只剩下空白一片。
她迟钝了,眼睛陷入他那漆黑深渊里,唇被他以吻封缄,鼻尖是清幽冷梅花的香气和炽热的气息纠缠,耳边心如擂鼓,咚咚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