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234)
半回过身,银边腰带自是在她的力气下啪塔落地,翩然白衣顷刻松开,絮絮忙要去捡那条腰带,不经意抬眼,心里冒出个不是很合时宜的念头:他这厢,衣裳松松垮垮的样子,更像一个被轻薄的良家少年了……
絮絮捡起了那条腰带,望见他别开目光,耳根竟已红了一片,不禁在想,自己真是造孽啊造孽。
他一边看着别处,一边伸了手要接回腰带,絮絮本着自己有错自己改,连忙两步到了他身后说:“我来,我来!”
玄渊的脸色一阵变幻,她的手已经环上他的腰身。
若有若无地感知到她的手的存在,玄渊的呼吸又重了几分,道:“不必,我自己来。”
但她已笨拙地将腰带系好,发出一句嘀咕:“沈郎多病不胜衣……”
玄渊:“……”他似被她气笑了,又可能,对于她实在没法子寄予更深的期待,因而长长叹气:“絮絮。我并未生你的气。”
他一眼看穿她的所思所想,絮絮刚给他系好了腰带,正佩服自己,倏地闻言,抬眼时,他已转过身,正对着她。
絮絮的眼神左右飘忽了一阵,说:“那你怎么躲着我似的……不就、不就是……”她脸上飘出了可疑的红晕,“那天我是不小心的,你信不信?我可能因为喝多了,没站稳,就像……”
她往前一倾,以身举例:“就像这样——”
他立即退后了一步,接着稳稳扶住她的胳膊,叫她没有因此趔趄,听她讪笑着说道:“所以才不小心亲、亲……”她自己也有点儿说不下去了,这件事,着实是她理亏。
他低着眼,漆黑乌沉的眼静静看她,只有细看,许才能看到隐匿极深的一分笑意。他当然要严肃一点,不可在这时笑她,否则她该瞪眼、跺脚然后溜之大吉了。
玄渊将她鬓边落下的发丝别到耳后,这动作竟已熟练如斯,叫他不禁愣了一愣。
她见缝插针说:“呐,呐,就是很寻常的一件事情么,你大人有大量,跟我计较什么……”
她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往日很能逞嘴舌之快的,这时语言都变得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她抬头看着玄渊,面具挡了他一半的脸,下半张脸勉强能辨认,这时嘴角抿平,该是严肃的样子。
他刚刚说他没生她的气,这俨然是句假话,要是真没有生气,这时就该嘴角勾起一个笑来。
他似在等待她开口,但她着实已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师姐说的话,她觉得一半一半。师姐说的,那得建立在“少真”与良家少年的羁绊上才可以成立,而师姐又不知道他们两人只是入阵入梦。
怎么可能是因为……因为她轻薄他,却没有要负责,这个原因呢!
况且,她总不好直接问他,你真的喜欢我么——万一不是,岂不是丢死人了。
她不知道被人喜欢该是个什么感觉,以往的样本虽然比较多,但上京贵公子们示爱的方法,看似花里胡哨,但总结起来一共有两种:喊她出去玩和作诗。感觉么,就是没什么感觉。
可能他们也不是真心喜欢她,所以她没有感觉——当然,那个狗男人根本不喜欢她,嫁人以后就更没有被喜欢的感觉了。
然而玄渊既没有喊她出去玩,更没有作诗。
她试探着问:“那你这两天怎么跟我很生疏啊?要是我有哪里做错了,你跟我说,我改就是!我知错能改的!”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
仿佛他要是说不,下一秒就能流下两行伤心泪似的。
这一招百试不爽,尤其在她皇祖母跟前。
玄渊的目光从门外那颗石榴花树上,移到她的楚楚可怜的眸子,果然不出她所料,眼睛里出现了些松动的情绪,她心中正得意,见他嘴唇微动,似有话要说,这时候,厨房里飘来了糊味。
他神色一凛:“……”
——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絮絮这一击未成,连着几日都没有找到合适契机再问他这个问题了。
不过自上回那么问了一通,他待她俨然已经恢复如初。
她只觉得有一点点不一样了,这个一点点,她还没有察觉具体在哪里。
七月初七,七夕佳节,絮絮没想到一睁眼就到了七夕,明明昨儿还在包端午节的粽子。
粽子好端端的摆在桌上,但她一早就没有看到玄渊。
玄渊此前的战略是,要一路追随扶崇夫妇,于是入了他府中做个谋士。絮絮诚然没想到他还会做谋士,但看他薪俸不低,料想这个谋士做得应还不错。
玄渊大抵是去郡守府上值。
她一面啃粽子,一面想,上值上值,何时才能自由……。当谋士着实辛苦,主公很有可能三更半夜要去杀人放火,以至于把谋士从床上挖起来,要他们现场想一个突袭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