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223)
玄渊轻咳了声:“这。”
絮絮催他说:“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玄渊拗不过她的好奇心,如实道:“半个月前,你下山采药时,救了一个跳崖寻死未遂的少年——咳咳,也就是我……你把他带上了山,经常偷偷去后山厮混……。前几日被凌霄子察觉了,遂将我和扶崇关在一起,不过你今天还是偷偷带他去了后山……”
他看到月光底下,絮絮张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半晌,她说:“百十年前,大家玩得这么花的?”
玄渊喝了一口茶:“大概因为据乱世中往往礼崩乐坏,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昭微观在百年以前,虽恃强而立,只能算是山野道门,颇具匪气,而非百年以后,有小国宗的誉名。”
夤夜月明星稀,玄渊坐了一会儿就要回千秋阁去,临走时,他问:“你带了平安符在身上么?”
絮絮连忙将怀里平安符摸了出来,笑嘻嘻亮给他瞧:“当然戴着——我总觉得它每每都能让我逢凶化吉。”
玄渊静了一瞬,笑了笑:“这便好,我先走了。”
絮絮睁开眼睛时,蒙眼的素纱不小心蹭落,她看到了雕花床上素色帷帐,才猛然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她已可以视物。
外头下着清明时节的纷纷细雨,碧翠的竹叶在细雨里轻曳。
而她稍一转头,竟见到一个人。
白衣胜雪,闲坐饮茶,身量笔直,留给她一道好看的背影。
她惊喜道:“玄渊——是你么?我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你!”
他慢慢侧过身子,修明如玉的手端起青瓷茶盏,殷红薄唇勾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的弧度,絮絮目光上移,他鼻梁上却仍然缚着一柄银质面具。
絮絮见到面具,愣了愣,不由问:“你怎么还是戴着面具……我还没有见过你的真容。”
他面具下漆黑的眼眸微垂,笑了一笑:“没什么好看的,你就当我长得丑,不能见人。”
絮絮听到他的话,心中却蓦然生出一点怅然来,不知缘何。
“怎么会,你怎么会丑?……”她提高了点声量,“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样子……看看屡次救我于为难当中,这样照顾我的人的样子。”
虽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可是那柄面具的存在,是不是代表,他们终究存在着些沟壑。
她为自己的想法怔了怔,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与他就是亲密无间的呢?说到底,大概只是性格很合得来的朋友,勉强够个知己……是她太逾越了罢。
他岔开话题道:“没成想梦境里的时间流淌的速度并不似现实当中,这样快,七天已过。”
“七天!?”絮絮怎么也没想到一觉醒来怎么就过了这样久,“怪不得……我的眼睛已经好了。”
玄渊道:“我才得知一件事。”
絮絮一早就从他口中得到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少明,也就是她的大师姐,带着扶崇跑了。
这件事委实莫可奈何,因为人算不如天算,她只是睡一觉就过了七天,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拦不住大师姐。
忽然有敲门声,玄渊神色一凛,道:“我不宜久留,先回去。”说罢闪身不见了影子。
敲门的两个小道童,正是奉了凌霄子的命叫絮絮去见他。
絮絮第二回进这大殿,终于看到此前只闻声未见面的“师父”,乃一个宝相庄严颇有仙风道骨的白袍老者,眉心与长婴真人一般,亦有一点朱砂。
凌霄子捋了捋半白胡子,眉头深皱,絮絮为他的威严所慑,半晌不敢吱声。
这辈子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她的各位老师。
尤其当老师还板着一张脸时。
凌霄子立在殿中,遥望殿门外半晌,门外潇潇春雨,梨花正开,他启声:“少真,为师昨夜卜得一卦。你师姐此去,……于国于家,是为大义,可于己,是为大伤。”
他语气深沉,阖了阖眼:“若是……万不得已之时,你带她回来。”
絮絮一愣:“师父,您的意思是,让我下山保护师姐么?”
凌霄子道:“各人皆有命数,谈不上相护。去吧。”
絮絮还挂牵着后山那个阵,于是旁敲侧击同凌霄子说,后山山洞里藏了个什么惊天的大阵,不知如何破解。
凌霄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和那小白脸在后山思过崖厮混也就罢了,还信口编出这等拙劣谎言欺骗为师?思过崖哪里来的什么大阵,哪里来的什么宝藏!”
絮絮虽被威严的师父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也不是毫无收获,收获便是,她知道玄渊带她去的那个山洞乃是弟子们犯错思过的地方,并且这个时间里,万法阵尚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