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185)
她在宫中也勉强发展了几个新的耳目,倒是探听到一桩事。
据说前几天夜里,有刺客夜袭中德殿,被潜伏的禁宫高手拿住。刺王杀驾本是斩立决的死罪。
可,那个刺客至今没有死,听说,还被放出宫去了。
有人依稀听到几句对话:
“朕知尔等隶属于谁。良禽择木而栖,旧主既覆,若尔等归服于朕……为朕所用,朕未必不如尔等旧主。”
“我等效忠我主,非为名利,非为社稷。陛下有负我主,我等即使是死,也绝不背主求荣。”
有冷声道:“不可为朕所用者,朕向来绝不手软。桑缙。你身为首领,肯见兄弟手足白白送命么?你和你的旧主一样愚蠢。”
静了一静,有人声既哭既笑,满含嘲讽:“不错。我主一片赤忱,真心错付,如今任人践踏,生死不明,乃陛下口中,第一愚蠢。我主愚蠢,我等亦愚蠢,不知陛下之意。或杀或剐,桑缙绝无二话。”
又是半晌寂静。才听到帝王声音,淡淡的,像一片凄冷的月光。
“你走吧。今日朕惜才放你。若有下回,休怪朕……不念情面。”
结合起来,林访烟愣了愣,原来容絮絮还握有这样一张底牌。
是否陛下不杀她,也是为了她手中这张底牌呢?
难怪往日她便觉得,容絮絮似乎得知消息的渠道,和别人不一样。
她不禁也在想,这么好的牌,若能握在自己手里,她在深宫,也算有了一份倚仗。就算握不住,献给赵桃书,或者陛下,都是一等一的功劳。
她终究也要为自己筹谋筹谋。
她慢慢地呼吸了一口气,踏进冷宫。
第54章
冷宫幽僻, 况是挑夜阑人静时。寻常宫人多会避着此处。
夜里,还有一两凄厉哭声。林访烟听惯了,不以为意, 踏过枯蓬秋草, 推开了容絮絮那扇门。
破旧木门发出尖锐的吱呀声,令躺在床榻上的人慢慢转头, 看向她。
即便是漆黑的夜里,她的一双眼眸, 仍然明亮。她不说话,只静静看着这不速之客。
林访烟拿准她现在手脚筋脉寸断,手无缚鸡之力,才敢独身前来。
她惯然作出一笑, 先唤她:“姐姐。”
絮絮没有出声,也不动作,只用乌沉沉的眸子盯着她。她连假笑也不再笑。
林访烟坐在了床沿,见她如此,复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说道:“姐姐可知, 近日宫中一桩事?不知道姐姐知道‘璇玑’么?”
她见容絮絮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但她依然不说话, 目光愈发直勾勾盯着她。她被这样直白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心中到底有几分慑于她的阴影,别过目光, 另看向屋里陈设。
下弦月光寒沥沥照进来,似一地白霜。角落有一座旧青铜烛台, 插了整截崭新蜡烛, 但容絮絮似用不上它,没有淌一滴烛泪。
这使她更加笃定, 容絮絮已失去她引以为傲的武功,成了一个连寻常人都不如的废人。
林访烟道:“姐姐想必不知。前几日,有刺客夜袭中德殿,当场擒获,听闻,那人名叫……”她有意打量容絮絮的反应,看她蹙了眉,眸光里仿佛有些焦急,顿了一顿,捻着帕子,续道:“好像叫……桑缙。”
絮絮的眸子睁大了些,不由微张开嘴,只是片刻,恢复成清冷的样子。
林访烟道:“姐姐不相信?你大可以明日去问陶音。……桑缙对姐姐可是忠心耿耿,啧。便是受了酷刑,亦绝不肯背主归服。陛下下了搜捕令,不肯归服者,杀无赦。”
絮絮终于开口,嗓音沙哑,目光如炬:“别兜圈子了,你想做什么?”她一笑,含着几许嘲讽,“是谁让你来的?”
林访烟眨了眨眼睛,狐狸眼一挑,笑起来:“姐姐你是爽快人,倒是我的不是了。没有什么人指使,只是,姐姐如今境况,不宜继续做璇玑的主人了罢?何不给昔日属下们一条活路呢?要他们为姐姐尽忠至死,多可怜?”
她似有所感,笑意渐淡,陷入长久的怅然。忽然,又微带自嘲,苍凉地低笑了起来:“是谁让你来的?是赵桃书?还是扶熙?”
林访烟脸色一变,为掩盖自己,做出义正词严的模样,站起来:“姐姐忘了自己身份了?怎可直呼陛下与皇后的名讳?”
她的眸色中笑意益深,直直对视林访烟的眼睛,令她几乎无可闪躲。明明她是弱势一方,也明明居高临下的是她林访烟,为何此时仍旧觉得矮了她一头?
这滋味令她不悦,压了压起伏剧烈的呼吸,方听絮絮慢悠悠道:“怎么,林婕妤要代上行权,治我的罪?”
她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林婕妤,我已落到这般境地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比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倒宁愿求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