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144)
他显得有点魂不守舍。
但愿我学艺不精,看错了。
她说:“好了,我知道你是想哄我开心;你哪里学过什么占卜星相——”
他静了会儿:“我们下去走走吧。”
絮絮笑起来,明艳极了。她说:“好啊,难得是你提出来。”
她寻思,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他待她大有进益,还会主动提出散步,可喜可贺。
她起身,走到屋檐边,探出头去,一看是这样高的地方,又回过头,见他还站在高耸屋脊上,微仰着头看天。
屹然独立,背后星如水。
两条雪白发带在夜风里纠缠。
她冲他一笑:“傻站着干什么,我不会轻功,得指望你带我下去。”
絮絮见他有些发愣的傻气,索性上前挽紧了他胳膊,他从怔忡里回过神来,她明艳笑靥即在面前。
她以一种近乎魅惑的嗓音引诱着他:“或者,你教我轻功。”
他很意外,但出口不是拒绝的话,而是问她:“当真要学么?”说话间,衣袍一个招摇,两人已如鸿雁扶摇,直上虚空。
絮絮被他揽着腰肢,心跳加快,说:“好快。”
他的步法变换得几乎叫人眼花缭乱。
适时,半空掠过飞鸟,絮絮这下看清,但见他足尖轻踏过飞鸟,由此借力一点,立时又掠往高处数丈。
她看得呆了,就听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此法名踏鸿。鸿者,飞鸟、尘、石、壁、檐、风、万物也。”
俯瞰人间,灯火缥缈,行人杳杳,山水旷寂。
忽然,北来一只孤鸿。“试试——”
他话音倏落,絮絮便觉被人推了一把,直跌下云头。
心跳骤然加快,全身血液似都沸腾起来。
坠落时刻,她知道她必须做点什么挽救自己的性命。她睁大眼睛,竭力控制身子,面前那只即将掠过她身畔的飞鸟,就是她唯一的希冀!
她顾不得多想,看准时机,准确无误踩上飞鸟的背脊,借力缓解坠落之势;但那还不够,就在她即将感觉自己还是抵不过要下坠,速度愈来愈快,腰上缠来一股力道,高空中有人喝道:“力由风借,气自我发。”
有尖锐刺痛刺进穴道,好似转眼,竟觉气血顺畅,气清力足,身子不自觉已突破一重境界似的,变得身轻如燕。
眼看即将坠入地面,她眼眸一凛,脚下踏过一只鸟,立即借得了力,腾挪直上而去了。
絮絮大喜过望,向他说:“我好像领悟到……”
但话未说话,刚借的力道就消失不见,人往下掉,她没料到这个结果,哇地叫出声,接着便落进个怀抱。
两人稳稳站在了小巷子里。
她惊魂未定,又惊又喜,望见他的脸,高兴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说:“太好了。以后,逃命的时候,我也可以带你——”
他一愣:“逃命。你想学轻功……为了这个?”他伸出手,自抑不止想摸一摸她的头,僵硬在半空。
她仰起小脸来,“当然!”她说着,抬起眼睛,歪头问他:“好师父,你说,我天赋怎么样?”
“天赋很好。踏鸿有三重境界,第一重,身轻如燕;第二重,扶摇而上;第三重,飞鸿踏雪。”他顿了顿,“你要勤加练习,早日突破境界,便可来去自如,……”
她立即说:“那我突破第几重了?”
他说:“零。”
她“啊”了一声,追问说:“那,那我们多练习几次?我能今晚就破第一重么?”
他有话难以启齿,看她半晌,最后摇了摇头。“循序渐进最好。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知怎么,絮絮总觉他的眸中含有悲哀。
这样的悲哀,出现在任何人身上,她许都不会讶异,可在他身上实在稀奇。
她想大约是他们俩连日逃亡,叫他感怀命运多舛。她又说:“我记住了;我们去走走吧,趁着人多。”
他唇角扬起笑意,轻柔似一帘绮梦。
花既然谢了,来看花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去,玉昙楼前热闹街道也逐渐冷清下来。
壁上银灯还嵌照着游人,柔和光芒掺着月光镀在人的身上。
难得有机会逛街,絮絮流连在各种贩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一忽儿摸一摸草兔子的耳朵,一忽儿捏捏轻纱仿制的纱蝉;但都只是看看,看过以后,喟叹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开。
他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直到一个卖花的小摊旁边,她蹲下来,仔细挑拣着早被人挑剩下的昙花。
“怎么想起买花?”
她笑起来:“带给蒋姐姐,她屋子里实在空荡荡的。”
她挑拣半天,同小贩讨价还价半天,最后敲定三十文钱将剩下四盆打包带走,付钱时,她在怀里摸索了一阵,神色却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