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103)
但它竟能够失而复得,已令她心中无比欢喜满足。她高兴地捧着它拨弄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或许是有谁暗暗地帮她修好。
昨夜……昨夜的记忆一丁点儿也没有留下,只记得那瓢泼大雨和滚滚雷声。
这漫长的空白,刹那间令人怅然若失。
寒声进来时,发觉娘娘还在睡着,轻手轻脚给她掖了掖被子,便在床尾坐下。坐下以后,眼里逐渐流露出哀怨,不时地望着她,绞着手帕。
絮絮是眯着眼睛的,还是头一回看到自己醉酒后寒声是如何坐在床尾哀怨望着她的全过程,不禁扑哧一笑。
一笑就露了馅,寒声连忙站起来,满脸震惊:“娘娘你都、都醒了——”
她坐起半个身子,笑道:“早醒了。”
“原以为娘娘昨夜不回来了,”她掩着嘴角一笑,“娘娘也知晓回来呢。”
絮絮蹙了蹙眉头:“我自己回来的?”
寒声道:“是呢,娘娘乖乖站在门边叫门,奴婢亲手搀回来的,哪能有假。”
可她分明又觉得不是如此。倘使仔细回想,可以捕捉到茫茫黑夜里一分雪白衣角,再多却不能了。
怎知就是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却惹得她心神不宁了很久。
这一日她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处理宫中事务亦浮躁非常,最终甩手不做,叫寒声全交给行宫部署司里的女官。
推开窗,窗外碧溪蜿蜒,雨后这满溪浮萍碧绿,几枝白荷花/径直地开着。
她在窗边摆了个棋局,同自己对弈。
拈着白子,托腮思考,雨水从檐头断线似的淌下来,窗外世界碧翠欲滴。没有挽发髻,也不曾施粉黛,穿一身宽松的雨过天青的薄罗衫子,整个人慵懒而随意倚在窗前。
她从前不喜欢下棋,没有耐心。皇祖母每每喊她对弈,她也只当个陪伴长辈的任务;却不知为什么,今日忽然了悟到下棋的好来。
寒声端茶进来,望见絮絮正执白子思索落哪里好,一时惊讶道:“娘娘怎么想起来下棋了?”
她懒懒道:“忽然心血来潮。”
寒声打趣儿道:“娘娘哪有什么心血来潮的事。娘娘哪回想做什么事,从来都要做得最好的。”她笑着凑过去看,“娘娘过一阵子怕就能媲美咱们朝中的棋博士了——”
她闲将棋子在桌案上敲了敲,眼扫了寒声一下,略是得意地歪了歪头:“就会贫嘴。”
“娘娘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
絮絮托着腮抬眼瞅她:“来?”
寒声摆手:“奴婢不要。娘娘不如跟……”
絮絮眉头一皱,将棋子落在某处,转开目光,淡淡道:“你是想说皇上?……”她心间一阵钝痛,微微侧头,看向窗外,隔着一条碧凉溪,就是十万琼英。
“可我为什么今日在这里下棋——寒声,你知道的。”她轻轻开口,却依然惊走了栖息在近前树枝上的一双鸟雀儿。
寒声哑然,一夜间,娘娘似乎哪里变了。但是究竟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寒声规劝失败,蓦然想到开年那会儿,那会儿不用她劝,娘娘自己就会找借口去了——殊不知短短半年,已经很不一样。
娘娘在烟澜载水闷了五六日,她不知娘娘如何按得下耐心的,她还记得禁足的时日里,娘娘可是每天都要在庭院里乱转。
好容易天放了晴,此前娘娘甚是期盼的马球赛便定在明日。寒声旁敲侧击地问:“娘娘,张小姐身子还没有好,您有什么想法?”
她自然很期盼娘娘再展英姿,——谁知专心下棋的娘娘觑她一眼,道:“那你让夏萤再去给她送些药材。”
寒声跺了跺脚:“娘娘!你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懒洋洋地理了理头发,说:“不想去。寒声,你若想去就去看看,回来告诉我一声谁赢了,嗯?”
寒声急道:“娘娘——”
外头夏萤忽然道:“娘娘,顺公公来了。”
小顺子进来,一眼瞥到慵懒倚在窗边的美人,被惊艳得愣了愣,美人垂眸,指间拈着一枚棋子,笑盈盈地,看起来心情还可以,问:“什么事?”
“娘娘明儿马球赛,……”
她蹙眉打断他:“本宫身子不适,不去了。”
小顺子却露出一个“我懂我都懂”的神情,忙地退下,甚至让絮絮怀疑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但她却也懒得管那样多,这几日她确实只想呆在这里下棋睡觉,快活无比。
小顺子退出烟澜载水以后,在门口自顾自嘿嘿傻笑了一阵,娘娘那话的意思实在明显,跟上回的说辞都一模一样呢,娘娘势必是要大展身手,让他们全都仔细看一看娘娘的绝代风华……
他愈想愈乐,回十万琼英伺候时,将娘娘的话一字不落地回禀了皇上,皇上神色如常,他便在心中不忿,瞧着娘娘的模样,早已不惦记那日的不欢而散,现在恣意得很,记挂在心里不断为难自己的,也仅仅皇上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