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宏闻言,陡然怒了起来:“无稽之谈!朕对武安,自然是真心疼爱。”
秦檀微微一笑,道:“皇上您瞧,世间确实有人做事不求利好,只是发自情感。”
李源宏喉间的话噎住了。一时半会儿的,他竟当真说不出话来。
他对武安好,从没谋求过什么,那都是因为武安是他唯一的妹妹。可若他当真什么回报都不求,岂不是自己推翻了那套“人人皆重利无情”的说辞了?
滴漏声声,响彻宫宇。外头吹来一枕落寞的春末之风,带的水精细帘叮咚轻响。
“皇上,若是您恕微臣无罪,微臣便敢再言。”秦檀道。
“今日,朕醉了,朕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你既什么都没有说,那便是无罪。”李源宏道。
“好,那请恕微臣冒犯了。”秦檀不卑不亢地起了身,徐徐道,“皇上在宰辅大人面前,从来喜怒无常。既有厚爱,又有驳斥。若是微臣猜的没错,皇上对宰府大人,其实是又敬重、又轻蔑的。”
敬的是他满腹才华,如兄长至亲;蔑的是他终究只是臣子。不过,与其说是轻蔑,倒不如说是不甘。
不甘落于谢均之后,不甘事事皆要仰仗谢均。所以——
“所以,宰辅大人对微臣有意,皇上不甘人后,也想要以争夺微臣来定一番强弱。若是微臣真是为权势所吸引,那皇上便输得坦然——此乃微臣之过,并非皇上不如宰辅大人的缘故。”
这便是李源宏每每都要以权势诱她入宫的缘由吧。
若是秦檀承认,自己并非是因为权势而攀附谢均,而是被谢均所吸引、爱上了谢均,那在这一场无声的博弈里,李源宏便输了。
权势一词,成了李源宏挽救尊严的可怜稻草。
李源宏闻言,久久地站在窗前不语。他的面容彻底暴露在光线之中,空气里每一寸飞舞起伏的尘埃都无处遁形。他衣领上的云纹与发冠上的绿玉,每一毫纹理都被照的清晰。
他起先木着脸,随即,面容便略略迷茫起来。
“你倒是有些聪明。”李源宏眯上眼睛,望向窗外的光,“如今,朕倒是发自真心地想要嘉奖你了。朕不如——替你修建一座行宫,将天下最好的花木都放进去,再贡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如何?你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朕也可以给你摘来。”
“皇上,修建行宫劳民伤财,不可取。”秦檀道。
李源宏正想说话,外头传来了太监晋福的痛传声:“皇上,恪妃娘娘带着敬宜公主来了,说是公主殿下思念您了。”
李源宏愣了愣,道:“来的真是巧。罢了,敬宜难得来一趟,不可让她白走。”
晋福知道,这是让恪妃和公主进去的意思。
看来,今儿个秦女佐也无缘与皇上独处了。这恪妃来的这样不是时候,一个人来也就罢了,还带着敬宜公主,皇上再怎么也不会把思念父皇的小公主赶回去的。
屋外头立着浑身珠光宝气的恪妃,她见晋福出来回话,心底立刻美滋滋的。
“你学学这秦檀!”恪妃点了点宫女宝珠的脑袋,道,“学学人家这聪明劲,这么轻而易举地,便为本宫谋了一次御前伺候的机会!你们的脑袋瓜要是也这么聪明,本宫早就有皇子了!”
宝珠很委屈地挠挠额头,道:“娘娘您独宠六宫,奴婢哪需要出这等主意呀!”
恪妃理了理发髻,风姿万千地走了进去。出来时,便带上了秦檀。
恪妃心满意足道:“秦檀,你倒是尽心。皇上喊你去御前伺候,你就眼巴巴让侍女来请本宫,还要本宫带上敬宜。这忠心表的好,本宫大大有赏。”
秦檀跟在恪妃身后,淡淡笑道:“这是微臣应当做的。”
“你先回去休息吧。”恪妃停下脚步,眼光微微一转,我有事要去太后宫中。
秦檀应声,便退下了。
恪妃见秦檀走远了,便向着太后寝宫去了。
太后正在生闷气,手里拿一把银剪子,咔擦咔擦地剪着叶片儿。原本修剪得到的叶丛,被剪得乱七八糟。菊姑姑在旁苦口婆心地个不停,一副忧虑的样子。
看到恪妃来了,贾太后就想起在她宫里的秦檀,认为是她与皇帝串通起来欺骗自己,心底更气了。
“你来做什么?”太后冷冷地问。
“母后,儿臣听闻皇上下旨,说但凡有敢娶秦女佐之人,杀无赦。”恪妃露出一副关切模样,道,“秦女佐是儿臣宫里的人,儿臣如何能不管呢?”
“所以呢?”贾太后依旧没有给恪妃好脸色。
“儿臣想呀,虽说皇上是下了圣旨的,可有那么一个人,与皇上情如手足兄弟。他便是违抗了圣旨,皇上也舍不得杀。不如,便让这个人…去娶秦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