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看了她一会儿。

朝阳又暖又柔的温度包裹上来,让人懒洋洋地想要沉浸在这个明媚的清晨。

他独自看过很多次日出,也和一同训练的暗卫等待过破晓,可今日的清晨，却让他觉得格外美好而让人沉迷。

他其实并不疲惫。

但是沈觅言下之意是要让他回去。

越棠眨了一下眼睛,将那一瞬间的不自然眨去，转身就走。

干脆利落极了。

沈觅看着他忽然间的动作，忍着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揉着因为通宵而微微酸胀的额头,实在忍不住扶着额角笑了。

她想见他时,怎么都见不着人,这回考虑到两个人一起通了个宵，她让他回去补觉休息，越棠便听话至极地转身就回了芥园,片刻都不多留的。

少年的背影慢慢掩入灰墙碧瓦之中。

沈觅看着他走远，一夜未眠的疲倦慢慢席卷而来,可她却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真好啊。

这样的越棠。

随着发觉沈觅已经来到南都的世家越来越多，她每日忙着的事务也越发复杂繁多起来。

这个小世界投影虽然并不真实，可她该做的,还是一样不能少。

沈觅尽职尽责地应酬。

一来这是她应当担起的,二来,她行动这样多,越棠要完成他身为暗卫的任务，就必须得来盯着她。

沈觅立刻就高兴起来了。

她十分积极主动地帮着越棠想好了最方便的、能够知道她在做什么的法子——

光明正大地在她身边，她做什么他都能看着。

沈觅甚至还派出不少暗卫在介园周围，等着越棠出来，方便接应。

在沈觅的行踪彻底公开之前，越棠的日常便是闲着没事去她身边看看。

他一出芥园，就敏感地察觉到有人在外面蹲守着他。

还没等他想清楚，到底是谁会摸到他在慕容家做暗卫的这个身份上来，便看到等着他的几人现身出来。

——是清晏殿下身边的暗卫。

那暗卫满脸高兴地同他打招呼，极为熟稔地朝他道：“去殿下身边啊，一起吧！”

越棠：“……”

越棠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沈觅的暗卫。

他去沈觅身边，是被慕容少主吩咐，去监视她行踪的！

他和沈觅的暗卫一点也不熟。而且，他们不该是互相防备着、对立着的吗？

那暗卫笑容满面，“殿下说了，过程有一点点偏差不重要，结果对不就好了嘛！反正你能知道殿下在做什么，不就完成任务了吗？”

越棠：“……”

越棠每回回到自己房中时，对着镜中的假面，总会认认真真盯上好一会儿。

他怎么不知道这副假面那么容易取得人信任？

她真就一点都不防着他吗？

越棠暗中调整了好几次假面，沈觅该怎样还怎样，还是让人继续在芥园门口等他出来，然后让他光明正大在她身边。

她做什么都不避着他。

越棠将话忍了又忍。

她到底有没有一点该有的戒心？

他对她来说，就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这可是在对她来说处处都是危机的南朝！

直到越棠暗中换上另一幅面貌去做他自己的事时，他也不再避着等在门口的公主府暗卫。

越棠也没想清楚，他为什么不将他自己继续在她面前藏得严实，他就凭着直觉，直接出现在了公主府暗卫面前。

他澄澈的眼眸平静如水。

他这时的假面是中年人面貌，衣衫是月白道袍，这是明显和平日不同的装束。

要是沈觅对他有点图谋，这个时候就该发觉不对，让人跟着他探究他。

——他知道了她那么多事，她也该将他的一些秘密握在手中。

他这回是将自己的秘密送到沈觅手边了。

越棠等着看公主府的那几个暗卫的反应。

那几个暗卫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了面前的人是越棠，立刻围在他身边，赞叹了好一会儿他易容术的高超精湛。若不是在巷子里不方便，这几人怕是还要当场同他讨教，随后这几名暗卫大大方方地同他道了一声一切顺利，便欢快地抛下他走远。

对他要去做什么丝毫不感兴趣一样。

越棠：“……”

同为暗卫，他能明白他们早点下班的快乐。

可是，他难以理解，她就这样？这是一国皇储该做出的反应吗？

匪夷所思。

有问题的到底是他还是沈觅？

越棠这一日去沈觅身边时，甚至一直都在走神。

沈觅忍着笑，看越棠安安静静地待在她身边，越看越觉得欣喜。

就是可惜，他后来修改了面具，将眼睛的部位也做了调整，遮掩得更严实了些，看上去彻底普通下来，找不到半点他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