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捏紧了缰绳,“为何?”
元蘅目光注视着他,“因为我不止想要自个儿活命,我还想要保住蒋妈妈、抱枝抱翠,甚至是我那个爹的性命。”
蒋妈妈和抱翠她们,说不准就会为了保护她殒命。这么多年了,她们三人一直陪伴着她,与亲人别无二致,她做不到独自逃命而留下她们送死。
陆与舒展开眉宇,说道:“我会尽全力,一定保下你和你爹的性命。”他暗自思量起来,元家的侍卫和仆从应当可以抵挡片刻,这段时间足够了。
却听元蘅接着道:“那蒋妈妈和我那两个丫鬟呢?”
陆与一怔,眉头不自觉又皱了起来,“她们只是下人。”
元蘅道:“所以我才让你走。她们在你眼中只是下人,对我而言却很重要,哪怕我自己冲上去与那些人搏命,也不会放任她们为我而死。”
她说这句话时,面上再没有了往日的小女儿娇态,神情坚定从容,眼中熠熠生辉,仿佛旭日东升,明媚不可方物。
陆与被这神采所摄,一时怔怔出神,良久后他才转过脸去看向正前方。他握着缰绳的手攥得太紧,以至于连青筋都一道道凸起,淡色薄唇紧紧抿着,眉宇皱着,神色有些压抑。
元蘅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已经赞同了她的做法,而是一时想不出话语来反驳,所以只能闭嘴不言。
元蘅于是也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了一件事,命运线判定她遇人不淑,是不是意味着,她自己选的人,不是变坏,就是无疾而终?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去看陆与一眼,谁知就这么巧,陆与也刚刚好转过头来,两人目光对视一瞬,又默契地各自移开。
陆与骑在马上,仿佛目不斜视,口中却道:“我知道那人藏在何处。如今说什么还都太早,若真发生了那种事,我会立刻将那人揪出来,他引来的危险,合当由他自己解决。如此就能……”
谁料他话未说完,车队前方忽的一停,一群蒙面的提刀大汉拦在了道上。
元家车队走的虽是官道,可这条路上,左边高山右边密林,素日里人迹罕至,更别提此时黄昏将至,周围萧瑟阴翳,若是被拦路杀死,到时候再被那些人伪装成山匪劫财,才真是死得冤枉。
元老爷的马车行在最前头,首当其冲!当他瞧见那群凶煞阴冷的汉子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天下果然没白掉的馅饼,第二个念头才是后悔。
元家的侍从在懵了一会儿后,立刻上前护卫,他们中也有不少好手,可惜那群黑衣人实在太多,这么一些人,又能挡住多久?
而此时元家几位主人的马车,已经被护着向后奔逃。
蒋妈妈早年在蒋家见过些阵仗,到还算镇定,而抱枝抱翠两人,早在颠簸奔行的马车中瑟瑟发抖地抱做一团。
元蘅握紧兵器,冲车外同样骑马奔行的陆与喊道,“那个人在哪里?”
陆与大声回应,“在你妹妹的马车里!”
元蘅一惊,难怪陆与一开始不与她言明。
元家车队亡命奔逃,钱财辎重沿路散了一地,但此时已没有人顾忌,只因那些黑衣人当真杀人不眨眼,有些个仆从回头看了一眼,刹那间便被那血流满地的恐怖场景吓得疯癫大叫,竟一个不慎跌倒在地再也没能起来。
元蘅当机立断,“陆与,你去将那人丢出去!”
陆与立刻点头,正要调转马头往元芷兰的马车而去,却忽然听见人群里有人大喊,“那人在大小姐车里!”
人群一片混乱,压根分不清这喊声是从哪儿响起的,然而元蘅与陆与清楚地知道,这人绝对是出自元芷兰的授意。
果然,那群杀手也听见了这喊声,立刻将目标对准了元蘅的马车。
元蘅心里恨不得将元芷兰抽一顿,陆与面上也露出怒色。
然这时候除了逃命,压根没时间做其他的,而元芷兰的马车,却已经越过她这辆冲到前边去了。
元蘅喊道:“陆与,你来驾车,咱们往别的路走!”
那群黑衣人穷追不舍,而她这辆马车已经被锁定了,与其拖着那么多人一起死,倒不如将那些黑衣人引走。
车夫怕得已经连驾车的缰绳都抓不稳了,陆与一把将人提起来扔到自己的马上,而这时,元蘅已经不由分说地把蒋妈妈等人赶下了车。
“小姐,不要!”抱翠哭得仿佛元蘅是在推她下地狱,双手更是死命抓着车门不放。
元蘅眼见推不开她,一狠心往她肩膀踹了一脚,眼见抱翠摔下去被蒋妈妈接住,元蘅立刻喊道:“陆与!”
陆与会意,用力一抽马鞭,就将马车拐入了路边一条倾斜的小道上,车轮不住往前滚动,轧过道上数不清的碎石泥末,颠得车厢不住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