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眉头疑惑地皱了皱,就见那老妇人噗通一声跪在了断树前哀嚎起来,“儿啊!娘对不住你啊呜呜呜……”
广华庵里的老尼听见动静下来查看,这才对陆与解释清楚缘由。
原来这棵树是老妇人十几年前种在广华庵前的,当年她的女儿夭折,她就在广华庵前种了这棵树,把它当做已逝的女儿来照顾,日日年年,风雨无阻。
“真是可怜,眼见得就要开花结果了……”老尼叹了一句。
老妇人哭嚎一阵后将目标对准了罪魁祸首陆与,揪着他衣裳要他把树救回来。
陆与又哪里来的死而复生的本领?被老妇人训得跟只鹌鹑一样只会呆呆点头,后来他将树扶起来,将断裂的地方用绳子固定好,还赔了老妇人二百两银子,才得以脱身。
这事儿发生时元蘅就在一旁看着,见他一脸霸气地把树给拍断,后面又灰溜溜地给人家赔了银子满脸沉郁地回来,不由笑得前俯后仰。
陆与见她笑得花枝乱颤,明艳的面容如同敷了粉,一双桃花眼里也笑出了盈盈水光,他原本满心的挫败都被她笑没了,不由道:“很好笑?”
元蘅笑够了,眉眼却依旧弯着,点头道:“那车夫要是晓得你是个面冷内热的,肯定就不怕你了。”
听她提起车夫,陆与问道:“你为何要将查梁他们放走?而不是送去官府?”
听了这话,元蘅神色正经起来,说道:“查知州下狱了,查梁却还不知道。你说,等到一无所知的查梁回到州城,那些怨恨查家,怨恨查梁的人会怎么对他?”查家在京城有些人脉,查知州犯的事儿太多,已经保不住了,但或许会有人暗中出手保下查梁,与其送到牢里再被人暗中替换出来,不如将他送回去,只怕他进州城的消息刚刚出来,那些仇恨他的人就会将他撕碎。
陆与若有所思道:“平日不积善,墙倒众人推。”
元蘅摇了摇团扇,嫣然笑道:“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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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晌午,元蘅坐马车回到了元家,她回去的时间有些巧,正好是中秋节的前一天。
元老爷对于女儿在广华庵里一呆就是十来天的事儿有些不满,斥道:“一个姑娘家,在庵堂里一呆就是半个月,连封书信也没送回家,成何体统?”
郑氏站在旁边劝说,眼底却满是得意,话里话外都在撺掇老爷将元蘅给打一顿。
元芷兰娇滴滴道:“爹,你不要气了,许是姐姐玩得忘了。您千万不要请出家法。”
这句话下去简直是火上浇油,元老爷怒气更盛,指着元蘅道:“来人,请出家法来!今个儿我教教你,什么是身为女子的规矩。”
元蘅一瞧元老爷这副模样,就知道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郑氏母女二人一定在元老爷跟前为她穿了不少小鞋,见元老爷要请出家法,她双眼微微眯起,在元老爷持着家法要打下来时,忽然往旁边一躲,正正好撞上了旁边的多宝架。
哗啦啦一连串的脆响,多宝架上的数件瓷器顿时摔了个粉碎。
元老爷瞪大了眼睛,震惊得连手里的家法掉了都不知道。
郑氏母女则在一开始的惊异后,不约而同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微笑。心道那些瓷器可都是前朝古董,是元老爷平日里最爱赏玩的,每次都由他亲自擦除灰尘,元蘅为了避开惩戒撞毁了这些东西,一定会被元老爷厌弃。
事实也的确如此,见到自己心爱之物被摔碎,元老爷心痛得简直无法呼吸,他蹲下来颤巍巍地摸了几下那些碎瓷片,片刻后猛地抬头,怒不可遏地指向元蘅,“来人,把她……”
“娘啊!”元蘅突然一声凄厉的嚎叫把在场诸人吓得愣了一下,元老爷没说完的话也一下卡住了。
只见元蘅一下扑过去,灵巧的身子把元老爷撞得一个趔趄,她蹲在倒下的多宝架旁,手里捧起一只只剩一半的花瓶,哭道:“娘亲啊,女儿对不住您,竟然将您生前买的古董花瓶给撞坏了!”
“啊,还有这个天马踏云,这个仕女捧花……”元蘅嘴里准确无误地吐了一连串名字出来,全都是被摔碎的这些瓷器。她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啪往下掉,声音哀戚得仿佛当场死了爹。
“娘,女儿不孝,您活着的时候,女儿没能在您跟前尽孝;您去了以后,女儿没法青灯古佛为您祈福,只能去广华庵陪您几日……呜呜呜现如今,女儿连您生前花费重金买下的瓷器也守不住,女儿不孝,您罚女儿吧!您将女儿带走吧呜呜呜……”
元蘅生得本就极美,这般哀哀哭泣更是楚楚动人,在场下人听了这番话,才知道原来老爷平日里最爱的那些瓷器都是大夫人生前买的,见小姐哭得这样伤心,不由生出怜惜来,哎,他们大小姐真是可怜,从小没了娘,去庵堂里给生母祈福,回来还要被老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