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的周围红莲之火环绕, 火焰驱得散魔气, 却驱不掉她心中的恐惧与慌乱……

她找不到沈浮白了。

派出去千百灵蝶，却没有一只回来的。

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着清溪，她的脚步越发凌乱焦急，清澜笔挥动的幅度越来越激烈，一招一式中杀气越来越强，像是始终坚信，只要她能把周围的魔气除尽，她就能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师父……你在哪……”她喃喃一句，忽然，附在灵蝶上的一抹灵识有了动静，清溪指尖一颤，连忙细细感受，终于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灵蝶真的有消息了！！！

上一刻还有些颓丧的脸上瞬间染上狂喜，清溪强行定了定神，顺着那抹灵识指引的方向赶去……

那处的魔气更浓，清溪几乎睁不开眼睛，可灵蝶传来的气息就近在咫尺，只要再往前两步……

“铮——”

可当清溪刚迈出一只脚时，黑雾深处，忽然刺出一道凌厉的剑意，清溪一顿，瞬间就在那剑意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于是不闪不避，甚至不退反进，迎着那道剑意而去。

剑气的主人似乎没想到她不会躲，有片刻的凝滞，而后剑意扫过来，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从凌厉杀伐，变得温和而包容。

黑雾未散，清溪仍旧看不见沈浮白在哪里，却忽然听见他的声音响在耳边，他说：“溪儿，你出去。”

清溪忍了一路，听见这句话，浓浓的委屈就漫了上来，眼睛一酸，却执拗道：“我不要。”说着，红莲业火猛然升腾，卷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浪，魔气被业火炙烤，终于消散开来。

她看见了沈浮白。

对方强行点燃了神魂，如今已经有些虚弱，那点灵火只能堪堪护住他自己，看起来也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的样子。

他手握霜月剑站在阵眼处，显然，也是打了舍弃自己，同归于尽的主意……

清溪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这样的时候她本不想哭，可却怎么也忍不住，那些眼泪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决堤的江河一般涌出来，很快模糊了她的双眼。

除了那句“我不要。”她再没说过一句话，可无声的哽咽更胜过千言万语。

沈浮白似乎叹了一声，一闪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他似乎有所顾忌，忍了又忍，却最终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在她的眼角一抹，指尖沾了点湿，他像是被那泪水烫到一般，手指轻轻的蜷了一下。

良久，他才哑声哄了一句：“别哭。”

清溪吸了吸鼻子，突然抬头看她，含泪的目光一路望进他眼底深处。

沈浮白的脸色白得厉害，比前世病最重最虚弱时都要严重几分。想想也是，哪怕是化神境的强者，修为再高，神魂又烧得了几时呢？

那点金焰不灭，颇有义无反顾之态。清溪忽然想起从前的某一天，师父在教她何为道心。

那时沈浮白说：“修道之人心怀天下护佑苍生，不负一身天滋地养修来的灵力，持心为正，方为得道。”

清溪却总不同意，她望着师父苍白的脸色，想他孱弱的身体，心想心怀天下又有何用？心怀天下，天下却并不会真的感念你分毫。不然她师父这么好的一个人，凭什么天生寒疾，日日都受尽折磨？！

于是她说：“我才不管那些，我修道，学法，才不为天下，只为一人。只要我修为足够高，将来能帮到师父就好了。师父为天下那我便为天下，可若师父为的是别的，那我不管这天下又如何？”

说着，全然不管沈浮白冷下来的脸色，自顾自言道：“反正天底下修道之人那么多，也不差我这一个嘛……”

叛逆的后果总是挨罚，每每论及此，清溪总要被一向宽和的沈浮白罚去抄经，写不够一个字都不让出门，慢慢的，那些天真话清溪就不再说了，可她心里的想法，却从没变过。

她眼睛一眨，一滴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忽然就意识到，哪怕性情于从前相比变了许多，没了从前自缚桃园的顾忌，变得自由，无畏，可沈浮白就是沈浮白。

修道是为苍生这个念头，深深的植根在他的每一寸骨血，纵然天下人都说扶玉神君亦正亦邪，不像个好人，他也从没放下过肩上责任。

不同的只是，那点责任被他藏在了阴晴不定的躯壳之下，轻易不得见。

沈浮白抬手，却来不及替她擦掉那滴泪，就听清溪忽然说道：“师父说的道心，时至今日，我仍旧不懂。”

“因为哪怕到了今天，我依然觉得，为了那些不知是好是坏的天下人牺牲自己，是最最不值得的事情。真正能记住牺牲的，世间能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