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美人当然要相亲相爱(98)
他看到江岚影的手紧紧攥着,攥得指节发白,攥得掌侧都沁出了晶亮的汗渍。
他从未见过江岚影如此紧张。
裴临单膝跪地的同时, 江岚影乘风来到他的身边。
她伸出手,爱怜又嘉奖般地,轻抚着亲信的侧脸。
许是正巧有晚风经过, 裴临抬眼, 顺着江岚影的手臂看过来。
那张脸上沾满血污, 一贯一丝不苟的发散了一些,经风一吹, 就晃过那双琉璃般的,易碎的眼。
真是她的好将领。
江岚影的手还托在裴临耳侧。
她看着裴临,同时也能从余光里,瞥见摇光。
她想她应该分清,孰近孰远。
谁是敌人, 谁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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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岚影心中虽有万般不愿, 但为了监督摇光补全回忆,她还是和摇光一起, 进入了诛仙塔。
诛仙塔内三千盏长明灯,唯有两盏定定地僵在半空,一点都不转。
那就是江岚影和摇光。
江岚影始终漠然地垂着眼,摇光一眼又一眼地窥着她,总想找点话来说,又没有由头。
当黑压压的尖角怪涌现时,休说江岚影,连摇光都恨透了天界那些人——
他曾亲眼见到这种怪物,从那些可怜的百姓身上剥离而出;他也可以想见,这新一批的怪物,一定是从失落的“禧”中豢养出来的。
它们每一只都浸满了平民百姓的骨血。
如果他是江岚影,他也断断不会放过天界。
就这样辗转反侧良久,摇光终于攒足勇气,抬眼:“岚影,我——”
突如其来的白光打断了他的话,他恍惚了一瞬,发现自己被抓回到“小道士”身上,而锐利的尖角就在仰息之间。
这是这场水月洞天的最后一刻。
摇光再一次挡在江岚影身前,为她受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伴随着躯壳消散的星光,摇光眉间与江岚影掌心的观音莲印,一并化入天风,散了个干干净净。
在水月洞天褪去的冷雾里,摇光隐约觉得,抵在他心口的尖角始终未散。
他驱开冷雾,定睛去看,却发现那不是什么尖角,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江岚影的红缨鬼头刀。
摇光顺着刀身看去,看入江岚影决绝的眼。
江岚影周身,充满了不可动摇的杀意。
“摇光。”
她冷冷地唤他的名字,“这一刻,本座等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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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得知消息、赶往紫微台时,整个天界都传疯了:
说是那位金犀城的魔尊,与新任天帝打了毁天灭地的一架,紫微台天道多次发出回避诏,那就意味着新任天帝一直游走在性命垂危的边缘。
天界怕是又要易主了。
春夏顶着哭红的眼睛,纵云一路冲到了紫微台外。
这真是令人震怖的一战。
紫微台外的禁制都被碾碎成了齑粉。
春夏尚未迈进紫微台的大门,就在冷风里,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她抬眼,望见玉质的紫微台墙剥落了外皮,残破的高墙映在灰暗的天幕下,那种苍凉与寂寥之感,就好像这是世上的最后一天。
春夏亦步亦趋地奔入室内,见到了各自奄奄一息的江岚影和摇光。
江岚影半跪在东南角,一身绛衣就像被重新染过一遭,红得更深更浓。
她将胸口抵在膝头,伴着肺腑里轰隆破碎的响,她依然死死地盯着摇光,红缨鬼头刀被她按在手下,刀身上有与她颈侧一般的、飞扬的血污。
摇光倚坐在西北角,本就没甚血色的脸,如今比他身后的玉墙还要苍白。
他像条重伤盘踞的蛇,周身都透着垂死却仍狠戾的冷气。比起那些流血的伤口,他神情中的伤似乎更重,那双颜色清浅的眸子变成了两潭死水,他还活着,却仿佛已经死去。
春夏站在成了断壁残垣的、猩红色的大殿里,连哭都忘记。
摇光望见春夏进来,动了动头颅,终于有了一丝活气。
“传本君的令。”
他用上全身气力,“魔尊江岚影蔑视天道、意图弑神,即刻押入启明宫,不得出入。”
字字沉重的宣判,在空旷的大殿内,激荡起洪钟般的回响。
摇光说这些话时,一眼都没有看江岚影。
然而在说完之后,他就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神魂,万般疲倦地合上眼,摆手:“带她回去。”
时至今日,江岚影杀他之心明晃晃地摆在青天白日之下,他也只是说,带她回去。
带她回去。
春夏搀扶起江岚影、带她转身的同时,摇光再度掀起眼睑,远远望来。
到底,他还是想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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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宫主,你别生天帝陛下的气。他笨嘴拙舌的,难免说些不中听的话,他其实没有恶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