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美人当然要相亲相爱(129)
然而摇光说。
月老有些意外:“何以见得?”
“所有怨煞尽葬送于金犀城主之手。”
摇光一眨不眨,“人间是被金犀城救下的。我亲眼所见。”
“这……”
月老思忖一阵,“我知道了。此间诸事,我会一一查清。”
她望向摇光:“多谢了,小帝君。还有什么事, 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摇光正了正姿势, 手腕间的锁链“哗啷”“哗啷”地响。
“真有一事要劳烦月老。”
他张开紧攥的手指,一点业火自他掌心飘出, 火光将他掌纹间的汗渍映得晶亮。
“还请月老为我扎制一傀儡,以此为心。”
制作傀儡心的用料极其严苛,月老知道这恐怕是摇光最珍贵之物,只是——
“至纯至强之物才能做出栩栩如生的活傀儡,你确定……”
“可以的。”
摇光笃定地说,“劳烦月老。”
月老收下业火,点头:“略尽绵薄。”
月老走后,摇光再撑不住,很快便陷入昏睡。
他身上疼着,睡得并不踏实,哼哼唧唧地,总有些呓语。
“岚影……”
即使知道他是在说梦话,江岚影还是忍不住侧头看向他。
彼时她背倚着墙,与摇光并肩而立,只消稍稍偏去目光,就能看到少年毫不设防的睡脸。
他将头垂向江岚影这边,好像只将脑袋埋在翅膀下的雪白天鹅。
“岚影……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了。”
少年嘟嘟囔囔地说。
“谢谢你愿意救我。”
江岚影转过头,望着幽黑的天牢,忍不住勾起唇角。
傻瓜。
她噙着那一点笑,再度回眸。
摇光睡得非常可爱。
江岚影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头。
她想象他的发丝有多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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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摧折一日都不曾少。
摇光起初还有力气说故事。
他太孤独了,只好把“金犀城的故事”讲给伤他的刑雷听,讲给挞他的长鞭听。
后来,他不再讲那个烂熟于心的故事,他很少开口,只有在痛得难以承受之时,才出声唤上两回“岚影”。
春夏头一回到天牢来,就撞上了摇光的唤声。
“江岚影?”
刚刚活过来的小傀儡手攥铁栅,不甚理解地歪歪头,“那不是霍乱三界的大魔头吗?殿下为何唤她的名字,是因为……恨吗?”
小傀儡懵懵懂懂地吐出那个“恨”字。
“不是的。”
摇光刚刚受过酷刑,汗透衣襟,仍攒出气力答。
“她不是魔头。你摸摸看你的心。”
小傀儡照做:“它有些温度,正在有力地跳动。”
“那是她的力量。”
摇光很温柔地望着春夏,“她的力量赋予你生命。”
听到这里,江岚影不自觉地垂眼,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力量是自“萧”中淬炼而出,所经之处寸草不生,每每遭人惧怖、遭人痛恨,甚至就连她都一度厌恶这般业火缠身的自己。
直到今日她才发现,她的业火是没有错的。
它温柔强大到能够孕育生命。
她自己都从未意识到。
“确实是……是能带来希望的力量。”
小傀儡跟着摇光的话慢慢感受,“就像太阳!”
“太阳……”
摇光出神地念着这个词,“好形容。”
她确实就是他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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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过后,江岚影再也没有听到摇光说这么多的话。
在日复一日、生不如死的折磨下,少年变得越来越阴戾、越来越沉默寡言。他本就不多的少年心气被黑暗湿冷的天牢磨得分毫不剩,他成了腐血腥臭味里诞生的毒蛇,任何一个见过他眼睛的人,都会认为他是被封印在此的恶鬼。
可他明明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观音莲。
是北斗群星里尊贵的殿下。
摇光不再开口,直到某一日,典狱用尽极刑,逼得他呕了血,而后抓着他的衣领啐道:“还不明白?你早该去死,没有人希望你活着!”
“有。”
摇光从喉咙里发出不成音调的一声,淤血自他微张的唇齿间溢出,覆过下颌上满布的血痂。
隔着蓬乱的额发,典狱对上摇光的眼,登时悚得寒毛直竖。
“他妈的。”
典狱照着摇光的面门挥了一拳,搓着两臂落荒而逃。
摇光仰头靠在那里,他被打得满脸是血,却觉得自己大获全胜。
典狱说得不对。
有人希望他活着。
江岚影。
一晃四百日过,天界众神都以为摇光会死在天牢里,可他却从如是地狱中硬生生地爬了出来。
出天牢那日是个阴雨天气,天不大亮,但摇光还是被久违的日光刺伤了眼。
他真是太久都没有见过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