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妘(149)
“这天下将来都是孤的,孤想要谁,谁便必定要服侍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国公府是要造反吗!”闻翊紧咬牙关。
“此事系我一人所为,与国公府何干?再者,我方才已说得很明了了,崔婉妘不愿意嫁给你,即便今日我与她葬身此处,她也不会嫁给你。”
闻翊仰头大笑几声:“那又如何,她此生注定是我的人,即便是死了,尸体也要落在我手里!放箭!”
季听雪神色一凛,狠拍马背,从荆棘遍布的山坡蹿了下去,十几只箭放空射在地上,只留一声爆喝:“追!”
“周围有树枝,头藏在我怀里不要露出来!”他低声叮嘱一句,驾着马几乎是崎岖不堪的山坡上飞跃下去的。
方才谈话之间,他便看好了路,此处草木杂乱无章,碎石遍地,行走困难,放箭伤人也困难,一路颠簸他心中早有数,只是婉妘有些受不了,这会儿胃中已开始翻滚。
“听雪,我、我……”婉妘忍了忍,没有开口。
他听见了,可此时情形危机,他连打在脸上的荆条都无法顾忌,留下满脸血迹,更别说是注意婉妘。
“咻!咻!咻!”
箭一支又一支放来,他已有些招架不住。
山坡前方已至大路,他握住缰绳稍稍掉头,顺着大路绕着高山飞奔而上。
没了杂树阻碍,马跑得越来越快,直至大路行完,一头又扎进林子里,已不知到了多高,只觉气温骤降,冷风萧肃。
他来不及多想,继续打马往前,进入白雪覆盖之地。
马匹载负两人,又行驶山路,早已累极,任凭鞭子再如何下去,也跑不快了,可山中已回荡起后面跟来的隆隆马蹄声。
他眉头紧拧着,低声与身前人商议:“要不你骑马先走,我留下将人解决了再去寻你。”
“不要!”婉妘一口否决,紧紧抓住他的手,“即便是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块儿,我不先走。”追来的人那样多,他一个人怎能应付得了?
他抿了抿唇,在她发顶上重重落下一吻:“好,那我们一同走。”
又几鞭下去,马匹还是跑不起来,不多时,后面人未到,声先至。
“崔婉妘!你就不怕孤让整个崔家为你陪葬吗!”
季听雪紧紧抱住婉妘,低声宽慰:“不用慌,崔家怎么也是名门世家,不是他能那样容易刷下来的。更何况上一世你在后宫,崔家不也被下大狱了?可见你回与不回,与崔家是死是活没有任何干系。”
婉妘蹙了蹙眉,心中稍稍放松一些:“我明白,就算是我现下回去,他也不会放过我的,你放心看着往前赶路就好,不必忧心我。”
“好。”季听雪也放心一些,回头去看,刚巧瞧见林中飞来的箭,当即抽出佩剑挡下。
尖锐的撞击声在耳边响起,震得人耳道发麻。
他正要掉头驱马,又是一阵箭雨袭来。
“放箭!生死不论!”闻翊冷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重重踏在地上,几乎要将正片山震倒,松针上的积雪也哗啦啦往下掉,如同暴雪袭来。
“妘宝,你自己挡挡雪。”箭雨密集,显然是朝他二人性命而来,他早有些顾头不顾尾,已有好几支箭擦肩而过。
婉妘只听一声又一声挡箭声在身后响起,心中虽早已纷乱不堪,却不敢显露半分,也不敢回头去看,生怕让身后之人分神,只紧紧抱住马身,半点儿不动。
箭雨稍停一些,往前奔走一段,又是一阵破空声。
人乏马困,季听雪提起一口气,又要去挡箭,不料还未来得及转身,一直箭直中他肩胛,数支箭随之跟上,深深扎进他背里。
他闷哼一声,双目失神,脑中一片空白,手不觉松了缰绳,整个人要往后倒去。
一瞬间,许多陌生的画面涌入脑中,画面中全是婉妘的身影。
初春踏青,婉妘返京途中被一小郎君所救,小郎君朝她伸出手,她犹犹豫豫放上去,垂着眼只说了一声多谢,上了车后脑中却全是那小郎君的模样。
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询问贴身侍女那小郎君是谁,从此后便放在了心中。
同年夏日礼佛,她路过京郊,又瞧见那位小郎君,小郎君骑马奔驰在一片雪白的花海中,笑得灿然。
她觉得小郎君比寺庙里的菩萨还好看,都走出去好远了,又叫侍女折返去采了一束回来,夹在了书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