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妘(104)
她翻了个身,靠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再想了。
天亮时,人不见了,今晚也不会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面孔,有一瞬的恍惚,铜镜里的到底是谁,她到底在做什么?
“娘子,殿下派人来请了。”春雨从外面走进来。
她没抬眼,淡淡道:“我不想见,说我身子不舒服。”
春雨微愣,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她没有理会,继续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不多时,春雨又回来了,还多带回来一个人。
是闻翊。
“这样早,殿下为何亲自来了?”她起身,走过去行礼。
“今日休沐,刚巧有空闲来将昨日未说完的话说完。”闻翊站在那儿没动。
她也就保持着行礼的仪态回话:“昨日还何话未说完,我倒是不记得了。”
“那日去我府上寻我,你还未是这般冷淡。除了因为良娣缘故,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何理由。”
“我早说了,与良娣无关。”她自己起身了。
闻翊看着她:“那你是在怪孤了?”
她勾了勾唇:“我有什么好怪殿下的呢?殿下身为一国诸君,开枝散叶本是分内之事,良娣怀有身孕,我开心还来不及。”
闻翊讨厌这样的语气:“良娣怀有身孕之事,只有我府中人知晓,往后便说是在你过门之后有的。”
“也好,倒也给了我面子。”
“崔婉妘!”闻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为何要用这样的语气跟孤说话?孤不是已和你解释过,孤已知晓错了,你为何还这样咄咄逼人?”
她本不想掺和这事儿,也并未因良娣怀孕吃醋生气,可这般的盛世凌人,又叫她想起老夫人那一遭,瞬间脾气也上来了:
“我咄咄逼人?弄出孩子的是我吗?我都已说不在意,殿下还想叫我如何?将正妃之位让出来?好,我这就如殿下所愿,我不嫁了,我去与陛下说明,让陛下砍了我这个脑袋!”
闻翊眉心拧起,咬紧牙关:“我并非是此意,只是觉得事已至此,与其吵架不如好好解决。”
实在是上一世良娣对他亦是一心一意,即便此生良娣偷偷倒了避子汤,他也不忍心处罚,只能如此。
婉妘摇了摇头,有些无力:“我真不想再计较这些事了,你我从今往后能否相敬如宾,各不干涉?我就当一个傀儡太子妃,在外将面子撑起来便够了,你别要求我,我也不要求你,你往后想对谁好便对谁好,想纳多少妾纳多少妾。”
“我……”闻翊心下茫然,又觉痛苦,前段时日还抱着他哭的人,今日怎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是不喜欢后院太过争风吃醋,可全然不在意他亦不喜欢。
“你是我的妻子,你竟说叫我别要求你?那我们还算什么夫妻?”
“可我们现下这样就能算夫妻了吗?”婉妘往后退了几步,跪俯叩首,“只当是民女恳求殿下,望殿下还和从前一样,便当没有民女这个人,往后也不必花心思惦记。民女亦不会怨憎殿下,民女仍旧会做好分内之事。”
闻翊深吸一口气,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事到底还是他的错,婉妘见过良娣后并未大肆宣扬求娘家帮忙,也未要良娣落胎,已是体面至极。他不该再要求什么的,可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却是失落至极。
是他对不起她,上一世叫她难过,这一世还叫她难过。
“好,我明白了。”他胡乱点了点头,脚步凌乱着往外去。
婉妘松了口气,直起身,仍跪坐在地上,双目失神看着前方。
春雨进门,将她跪着,急忙将她扶起来:“地上凉,娘子快些起来。娘子这是何苦呢?何必与人闹得这样僵?”
她没说话,心中空洞一般难受。
“娘子这般,只怕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
“你下去吧。”她不想听,也不想再管什么往后。如今她都已喘不过气来了,还有什么心思管往后?
这样挺好,相敬如宾有什么不好的?
她以为闻翊是答应了,往后便能如此了,谁知不出两日,他又来了,在府外等她。
春雨见她眉头紧皱着,急忙劝:“娘子上回话说得过了些,此时殿下给了台阶,娘子不若顺着台阶下,上回的事也就算过去了。”
她没说话,收拾齐整往外走。
马车停在侧门的榆树下,她上了车,瞥了闻翊一眼,等着人开口。
“昨日我已想过,确实觉着如此不妥,若叫旁人知晓,定会叫你没了面子。故而,昨夜我已叫良娣将胎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