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问号来到了图兰的头顶。

他沉默着，偷看西芙的手指在同样的范围内来回磨蹭。

寂静的氛围猝不及防到来，在两人中央持续了很久。

在西芙打算换一排书架前，图兰的声音终于响起：“小姐，其他三国的子民，都说大地之神是最不配做神明的神明。”

“您不会这么想吗？”

“我为什么要这么想？”西芙不以为然地撩了撩眼皮，光线将她面颊上的明与暗切割得泾渭分明，“信仰海神需要献出痴迷，信仰太阳神需要献出自由，信仰月神需要献出安稳……这世上，有信仰什么东西是可以不必付出代价的吗？”

哪怕演技优秀如图兰，也在听见西芙的自言自语后，用手指握紧了金属制的冰冷书架边缘。

他极力抬起眼帘，用余光暗自窥探对面的少女。

可她天生带粉的唇瓣仍然不自觉地翘起，似乎不清楚自己究竟说了一句多么惊世骇俗的话。

……

结束大地之国的对话后，西芙又陆续挑了些黑暗帝国和海洋之国的书籍，看来看去，却没有发现跟光明帝国相关的内容。

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图兰解释道：“小姐，不仅是海洋之国，就连其他两国也不会拥有光明帝国的书籍的。”

“为什么？”

“太阳神冕下认为无论是文化引入还是文化输出，都存在污涂诱导的倾向，所以早在几百年前，就颁布了禁止随意售卖光明帝国书籍的法令。”

西芙听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假装不知道图兰说的这些话，对于一只小小的蝶之妖精而言有些过于不符人设，只是真心实意地夸奖道：“图兰，你好厉害，这些事连我这个从小生活在光明帝国的人都不太了解呢。”

“小姐不要取笑我了……这些都是光明帝国教廷最基础、最公开的条令。”

“哦，是这样吗？”西芙的平静面色没有一点变化，她仰起脸，望着藏书室的窗外出神，“可能是因为我一直住在乡下养病吧，那地方是个教廷不愿意涉足的穷乡僻壤，没有教廷播撒太阳神的神谕，我也就不会清楚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啦。”

西芙自嘲完自己的身世，穿过一排林立的书架，来到了藏书室的最深处。

她像是累了，找到靠墙边以供休息的桌椅坐下。

这个位置，甚至不需要格外留神。

只要随便转一转头，就能看到书架和墙壁勉强一人通过的缝隙中，终而复始旋转着的蓝色神力结界。

西芙掠过极快一眼，马上收回注意力。

她微微歪头，目光瞧向站在原地没有跟过来的图兰：“你不过来吗？”

“……对不起小姐，我是不是提到了您的伤心事？”

图兰的手局促地抬起，又仓皇地放下。

他想要道歉，却只会来回地说着对不起。

西芙没有制止图兰的行为，她注视了一会儿，拉开身边的椅子：“为什么要一直道歉呢？我明明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图兰并不想让掌管自己生死的主人感到不快。

他用小跑的姿势来到了西芙旁边，肩膀绷直拘谨地坐下：“小姐对……”

“好了，闭嘴。”

西芙轻轻捏住他张合的嘴唇。

由于触感极其柔软，她忍不住多捏了几下。

“如果其他人不在，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可以。”

图兰瞳孔不住放大的行为让西芙觉得颇为有趣，她松开了玩弄他的手指，天鹅般纤细美丽的脖颈也顺势低了下去。

穿着流光溢彩布料的脊背缓缓伏落，西芙将头颅枕在圈起来的手臂上，目光自下往上逡巡着图兰秀美的脸庞，“就算救了你的性命，我也打心底不认为我们是主仆，毕竟我可不想负担起任何一条除自己以外的生命。”

很少与西芙对视的图兰，因着此刻宁静的氛围，大胆地垂落淡色的睫毛。

他的视线留恋不舍地触碰着西芙白皙柔软的手臂，又在西芙观察不到的角度，放任出眸光深处的一点贪婪和欲望。

舒展的手臂曲线，精致的肩膀线条，两弯能够盛满月色的锁骨。

再到蔷薇花瓣般娇嫩的嘴唇。

像是深深入迷的图兰，将心声无知无觉地问出了口：“那小姐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什么关系？”

西芙勉强支起脑袋思考了半分钟，耸了耸肩，“你喜欢就好。”

“真的，我喜欢就可以吗？”

图兰再次用梦游一样的声音问道。

“对啊。”

西芙因图兰的怯懦和游移浅浅蹙起眉峰，“你不用总是这么多顾忌，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还没说完话，她的嘴唇上方如花瓣跌落般覆上了一层格外轻柔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