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合作、他们结盟、他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紧密的关系吗？

事情成功，他们可以一同踏上辉煌朝阳的黄金辇架。

事情失败，则共赴无边地狱。

他怎么能够允许西芙产生一丝一毫有关于撒希尔的暧昧之情。

沙利叶克制着真实的自我，绿幽幽的眼睛和英俊的面孔组成一首压抑的诗篇。

他在西芙的眼里维持着衣冠楚楚、理智镇定的姿态，浑身上下，只有没有触碰到面前少女的右手，在座椅扶手的遮挡下越握越紧，青筋暴起。

几分钟之后，西芙忽然笑了。

她笑得直白而坦荡，把保养得体的手覆盖在沙利叶摁住唇角的手上：“亲王殿下，我是一个人，不是神明，怎么能够全然舍弃诸如心动、喜欢、好感的情绪呢？”

须臾间，沙利叶听见了脑中之弦绷断的声音。

下一秒，西芙又把他的灵魂从悬崖边拉了回来，“我的喜欢不热烈，还很短暂，谁能取悦我，谁能给我想要的，我就喜欢谁，我这么说，你明白吗，亲王殿下？”

“那我给你想要的，你会只喜欢我吗？”

沙利叶说完这句话，嘴唇微动，低低念起治愈伤口的真言。

西芙唇畔被撒希尔用力吮吻出来的痕迹在泛白的光芒中很快消失。

喜欢？

她怎么敢喜欢？

海神赐予的深紫玫瑰还种植在心口，像是一道天然而设的枷锁，帮助西芙摆脱她在完成任务的道路上，所面临的一切不必要的感情。

西芙左右游弋了一下眼神，移开了攀在沙利叶手背上的左手：“喜欢，什么样的喜欢？我现在就很喜欢你呀……你长得英俊，还总能在各个方面帮到我的忙。”

沙利叶的拳头攥到最紧，他急切地渴望着西芙改变这种把自己当成掌心玩物的态度：“我说的是，等事情结束，我想迎娶你成为我的王妃。”

话音未落，他担心这样的筹码对西芙而言太过单薄，又补充道，“唯一的王妃，我的荣耀、我的财产，包括我的军队，都会加上你的名字……我愿意拿一切和你共享，余生不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谢谢您的慷慨。”

西芙再次笑了笑，唇畔漾开无害而动人的凹陷。

她的手绕过亲王殿下肩膀上象征身份和地位的宝石绶带，捻起丝绸衣领的一角，替他轻轻地整理：“殿下，您代表着皇室，而所有嫁与皇室的女性，婚后的日子无非是参加参加茶话会，坐在其他贵妇之中勾心斗角，再掰着手指等待丈夫回来。”

少女的声音优雅而和缓，却毫不遮掩地传递出这种生活方式的不屑一顾。

她侧过脸，轻飘飘地看了眼沙利叶左肩上佩戴着的、装饰最华丽的一枚徽章——那恰恰是亲王殿下的身份证明，“我不喜欢过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想为了家庭、为了伴侣，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而湮没自己的理想，和存在世间的价值。”

“难道成为圣子的情妇就能实现你的理想和价值吗？”

沙利叶咬牙切齿地问道。

“哦，这件事。”西芙顿了一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你又小瞧了我——我明明和你说过很多次，我可不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

她说着话，放大的面孔直直迫近沙利叶的鼻尖，“你认为我能走到哪步呢？你这样坚定地选择我，不该只是认为我能做上圣子冕下的情妇吧？”

他认为她能走到哪步？

她这样狡诈又冷酷，就是哪一天成为光明帝国的皇帝也不稀奇！

可是现在，他不想看她走得很远。

他想让她回过头来，看看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的自己。

接收到沙利叶的沉默和抗拒，西芙无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这么了解中央教廷，是否清楚它的制度里始终保留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呢？”

“什么规——”

沙利叶感觉所有的思绪皆被西芙用一根缰绳套牢，他有些愣怔地问出口，又骤然后知后觉地止住话题，接着几乎大叫起来，“你在想什么，没有人成功过！”

“红衣主教的职位世袭罔替，除非家族过分落魄，或是现任太过无能，一般都不会旁落在他人的手里。”西芙素白的手心是柔软的，眼底的欲/望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坚硬无比，“但有一条，只要接连挑战成功四位红衣主教，我就可以无视教宗的最高任免，直接成为新一任的红衣主教。”

“……”

年纪轻轻就跟随父亲参加过战役的沙利叶，直面过刀山血海、见识过人间炼狱，他不相信神明，并且时时刻刻都在计划着推翻光明教廷的权威。

他本以为自己是无所无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