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我谁是迪斯科[八零](492)
狄思科一脸歉意地对众人说:“我刚上任没多久,对一些同志的家庭情况还不了解,不知道陈金水同志是市劳模陈师傅的儿子。哎,他报销的金额实在巨大,两年加起来有一万五千块了。这么大的金额足以判刑,我怕厂里的调查会出现纰漏,就让人请了公安同志来。”
众人一想,一万多块可不是小数目了,狄厂长不知陈家底细,报公安也在情理之中。
“陈师傅是为厂里作出过突出贡献的,厂里不能让功臣寒了心。”狄思科扭头跟另三位厂长商量,“父辈的荣光,不是儿女挥霍的资本,也不是免死金牌。不过,念在陈金水是初犯,要不咱们从轻处罚吧?”
三位副厂长:“……”
公安是你喊来的,又说父辈不是免死金牌,结果你给大家来一句从轻处罚了?
陈家人满脸希冀地望向狄思科。
迫不及待地想从对方口中听到“算了”这两个字。
然而,狄思科状似为难地沉思了许久,却说:“这样吧,今年的三份报销单,尽管金额巨大,总共有七千多块,但是还没有报销,厂里就暂时不追究了。”
老工人们赞同地颔首。
对啊,即使有罪,人家钱还没拿到手呢,顶多是犯罪未遂。
狄思科继续道:“去年之前的费用,咱们也不追溯了,只看看去年一年的八千多块钱吧。只要公安同志确定他的报销金额完全没问题,陈金水就还可以回厂里上班。万一被判定他侵占了集体财产,那么……”
陈家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的口型。
生怕他说出让陈金水坐牢的话来。
狄思科没说会怎么样,好像拿不定主意似的,看向另三位厂长。
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庄有德,决定当一回好人,放下茶杯说:“要是真的犯了罪,看在老陈师傅的面子上,咱们就只将他辞退吧,不追究他的法律责任了。”
尹甘露补充说:“需要将骗取的医药费还回来,才能不追究法律责任。”
*
陈金水最终还是被公安带走了。
即使陈家老太太抱着陈师傅的遗像哭哭啼啼,也没能将儿子留住。
大家都知道,陈金水这一走,就不再是厂里的职工了。
他那八千多块的医药费不可能全无水分,只要被公安查出蛛丝马迹,他就是被辞退的下场。
最近几天,日化厂的职工在私下里,几乎人人自危。
大家的医药费多少都有点问题,许多人习惯成自然,经常去医务室帮亲戚拿药。
他们与陈金水的区别,只在金额的多少。
特别是那些跟陈金水一样提交了大额报销单的人,这几天可谓是坐立难安。
陈金水有个当劳模的爹,让他免于刑罚,但是他们可没有劳模爹啊!
万一也被狄厂长交到公安手里,他们这辈子就完蛋了!
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有两个人实在受不住这份心理折磨,主动找去狄厂长办公室,将报销单要了回来。
狄思科挺好说话的,让他们将单子拿回去检查,自觉没问题以后,还可以重新提交。
医药费不是小事,身体不舒服要尽快治疗,不能因噎废食。
两人讪讪地答应着。
他们的单子都是帮亲戚朋友报销的。
厂子整天半死不活的,说不定哪天就倒闭了。
他们想趁着厂里有钱,多给自己要点福利。
本厂职工可以全额报销,亲戚用他们的名字写病历开发。票,钱到账以后,两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谁知这新来的小厂长这么死心眼,单子压了一个多月都不给批。
他们心里本就有鬼,再有陈金水的例子在前,最近简直度日如年。
两人哪还敢回来报销,生怕引起领导的注意,拿着单子就跑了。
狄思科与另三位厂长商量后,让宣传科将陈金水事件的整个经过都写了下来。
然后,每天午休时间在广播站广播,一连广播了三天。
确保每个人都了解经过后,广播员和各科室科长、车间主任,又开始在各自部门科普宣传什么叫“职工供养的直系亲属”,其中都包括哪些人。
像是岳父岳母,七大姑八大姨都不算职工供养的直系亲属。
因对定义理解有误,而提交报销单的职工,可以在通知下发两天内,去厂办将报销单取回。
认为自己的报销程序完全没问题的,则需要耐心等待,只要审核无误,马上就会签字批款。
厂长连借口都给大家找好了——对直系亲属的定义理解有误。
那还等什么啊?赶紧将报销单取回来,按照要求自查自纠吧!
两天的时间,四位厂长那里八成的报销单都被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