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么近,她却被丢弃在世界的另一边。
凤宁难过得直打嗝。
天黑之后,她更冷了,只能紧紧贴着没有温度的朱雀浮雕,不停发抖。
她好想要一床被子。
她,她以后再也不踢被子了呜呜……
她拱啊拱,把脑袋埋到浮雕的最角落,假装不知道有人在温暖的床榻上哄假凤宁睡觉,有人夜里给假凤宁盖被子……
看不见就是没有,没有就不难过。
凤宁把自己缩成比浮雕更小的一只,抱住自己取暖。
她好饿。
原来鬼魂也会饿。
冷了、饿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忍着。
一天,又一天。
穿越者始终没有暴露身份。
世间从来也没有什么穿越夺舍的事情。阿爹阿娘至今仍不知道世上有鬼——一只名叫凤宁的鬼,一直就糊在他们头上。
时间向前流淌。
凤宁被迫看着“自己”慢慢长大,看着“自己”装模作样学会讲话,看着“自己”心安理得收下所有好吃的、好玩的,看着“自己”被周围的人喜欢。
凤宁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她相信自己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只要每天能看见父母亲人,只要他们那么开心,她就算身上疼一点,心里酸一点,冷一点饿一点,那,她也高兴。
哪怕是别人替她哄父母开心……只要他们开心,那她也开心。
偶尔实在委屈嫉妒得厉害,她啃啃大梁也就好了。
凤宁原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
忽一天,穿越者半眯着眼,露出精明的笑容:“靠别人有什么意思,干掉拦路石,换自己上位不香吗?”
一开始,凤宁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不久之后,穿越者闹着大哥,让他带她偷偷溜出去玩。
大哥拗不过答应了。
去的时候两个人,回来的却只有穿越者一个。
听说后来找到大哥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凶邪啃得残缺不全。
穿越者装得比谁都可怜,在父母跟前假惺惺地哭:“哥哥不听我的,非要去危险的地方……我好害怕嘤嘤嘤……”
凤宁知道是这个家伙故意害死哥哥的,可是没办法告诉任何人。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孩子这样歹毒。
父母强忍着痛苦,反倒不停地安慰这个该死的穿越者。
凤宁气疯了,围着殿梁呜呜绕圈,冲着被蒙在鼓里的父母撕心裂肺地喊叫。
可是没有人听得见。
丧子之后,父母变得沉默了许多。
凤宁的魂魄也变得更虚弱了,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的,只有特别难受的时候才会清醒。
又过了几年,穿越者修行出了问题。
这个人心比天高,却怕苦怕累。嫌弃修行枯燥无趣,又急于求成,想要一举惊艳所有人。
于是走上歪门邪道。
一开始修炼速度的确飞快,出了好大风头,没过多久,恶果反噬——
穿越者走火入魔了。
阿娘为救女儿,把那些魔火全部渡到自己的身上。
就在阿娘性命垂危之际,穿越者竟起了坏心——趁乱昧下阿爹拼死寻来的救命药,换上一枚假药丸。
凤宁在殿顶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急如焚,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娘吃了无用的假药,最终魔火攻心,七窍涌出血火,死得不成人样。
‘阿娘!阿娘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送走阿娘后,阿爹明显苍老了很多,腰背变得佝偻,精气神消失了大半。
堂堂昆仑之主,在跨过门槛的时候竟像个手脚不便的老人家一样狠狠绊了下腿。
凤宁朝着床榻下面拼命尖叫,她想告诉阿爹被换走的丹药就藏在那里,她想揭穿这个假货的真面目,她想为阿娘报仇!
可是她拼尽全力,也只拂起了阿爹鬓边一丝白发。
阿爹……都有了白发。
看着那缕白发,凤宁的心碎掉了。
而此时,那个歹毒的穿越者还在冲着阿爹大叫大嚷:“阿娘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你没有给阿娘最好的药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故意的——啊我知道了,你一定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对不对!你要害死阿娘好娶别人是不是!”
凤宁第一次知道人可以发出这么尖锐刺耳的声音。
阿爹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没有心力安慰“不懂事”的女儿了。
凤宁好恨。
她无声地尖叫着,不停地呕吐,但什么也吐不出。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为什么好人死了,坏人却好好活着?
噩梦并没有结束。
在穿越者刻意的刺激下,阿爹的状态一天差过一天。
终于,穿越者等到了动手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