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到了数年前,彼时在边陲,还是沈家小千金的沈若汐,总喜欢钻皇上的被窝,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小胖墩一旦睡着,便不能轻易闹醒她,否则,定会嚎啕大哭,她会哭到呼吸困难,近乎断气。
淑妃娘娘的起床气,从幼时起,便格外严重。
兰逾白立于宫廷长廊下,颔首垂眸,不敢多看,如实回禀:“一切如皇上所料,姜玥一出事,姜相就开始坐不住了。”
皇上近日来的动作,皆是故意为之。
一步步将本就有异心的姜相,引导到谋逆那条路上去。
姜相必定会暗中联络萧文硕、九王爷,甚至是燕王。
皇上似乎一点不担心他们会联盟。
有时候,兰逾白也十分敬佩帝王的胆略。完全可以豁得出去,不计任何后果。
又或者说,皇上有能力兜住一切后果。
尉迟胥一袭玄衣玉立,下颚线条紧绷,五官立挺葳蕤,望向未央宫大院中的一株百年海棠树,唇角一抹笑意显得十分荡漾:“兰侍卫,你说……他们为何那么愚笨?是没长脑子么?”
兰逾白:“……”
这……很难评断呐。
姜相乃朝中元老,身后羽翼无数,常年把持超纲,他若是没有脑子,又是如何走到今日地位的?
萧文硕身为冀州世子,幼时在京都历练,即便体弱多病,也照样保全自身,怎能说他没脑子?
至于九王爷与燕王殿下,他们也是有脑子的啊。
兰逾白内心一片波涛,面上四平八稳,有其主就有其仆,他自幼跟在皇上身边,也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但内心时刻藏着八百个心眼子。
兰逾白琢磨了须臾,说:“他们自然不是皇上的对手。”
他心有余悸,憋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可是皇上,咱们此举,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毕竟,狗急了也会跳墙啊。
尉迟胥一个眼神,淡淡斜睨兰逾白:“你怕了?”
兰逾白:“……”
他怕什么?
这江山又不是他的。
姜相与萧文硕等人,要夺皇上的江山,难道害怕的人,不应该是皇上自个儿么?
兰逾白俊脸紧绷,完全不能明白帝王的心思,他总觉得皇上有点不对劲啊。
是不是和淑妃娘娘待在一块太久了?
也变得不太正常了?
兰逾白趁机会表忠心:“微臣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尉迟胥不知在思量着什么,漆黑瞳仁中一片冷沉。
兰逾白以为,皇上一定在谋划长远大局。以皇上的谋略,搞不好,已经将所有的套路都捉摸了一遍了。
然而,帝王语出惊人:“兰侍卫,你说……该如何让一个女子心悦上自己?”
兰逾白:“?”
他一个单身汉子,他怎么会知晓?
皇上身为大殷君主,难道还担心没有女子喜欢他?
不是啊……皇上是不是对他自己的魅力有什么误解?!
兰逾白很耿直:“回皇上,微臣并无红颜知己,亦无经验,微臣也不知如何让女子喜欢上自己。”
尉迟胥广袖轻挥,鼻音出气:“哼,要你何用?”
一言至此,尉迟胥转身,重新迈入内殿。
兰逾白许久没能回过神。
他的用处还不够大?
幼时陪伴皇上吃苦,严冬给皇上暖床,少年时陪皇上打架,如今更是给皇上当牛做马,他怎么就没用处了?!
兰逾白紧绷着一张脸,手掌握紧腰间佩剑的剑柄,侧颜十分萧索。
走出宫外,兰逾白对手下吩咐:“去把坊间最盛行的情爱话本子给我找来。”他要细细钻研。
他是皇上的一把利刃。
无论任何方面,都要起到作用啊。
下属:“……是,大人。”
难道大人是铁树要开花了?
***
繁星落城,慢若浮光。
在距离京都数千里的边关,沈家大院内,沈国公一拳头砸在了石杌上。好在,这石杌足够结实,上面的茶盏纹丝未动。
坐在他身侧美妇,瞧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光景,月华之下,美人笑意温柔缱绻:“夫君莫急,喏喏出生时,曾有一行脚僧人路过庄子,专门告知我,喏喏乃福禄寿星的命数,即便皇上要带她离开京都,她也不会有危险。”
美人这一安抚,沈国公立马没了脾气,憨笑了两声:“夫人呐,我是气愤皇上,尉迟胥那小子委实胆大包天,他是大殷天子,如何能做出那么荒唐的决定?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太/祖/皇帝就是个疯子啊!或许是血脉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