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眼泪从步念鸿的眼中流出，滑过脸颊，在黑黑的小脸上带出两道痕迹。

步念鸿很清楚，娘从来都不愿告诉他他爹的事情，如今，愿意说了，许是真是时日无多了。

他不傻，但他也不想自己这么清楚明白。

“我还记得，那年我十六岁，乞巧节的时候，就见到了你爹，他身负长剑，一身侠士打扮，俊逸非常。我们答对了同一道灯谜，那时，我对上他的视线，就知道，自己动了心。”

“可是，我们之间却并没有说上一句话，他就离开了。那时，我虽然有些小女儿的浪漫心思，但是也知道，像这种江湖上的侠义之事，恐怕是不会愿意为了我这一个小镇上的绣娘留下的。”

“也是缘分，还是很俗套的缘分，”步母的脸上露出笑意，眼中满是怀念：“某一天，我交工晚了些，回家的路上遇到歹人，呼救无门之下，竟是你爹来救了我。”

“可是你爹这个傻子啊，”步母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话中却满是甜蜜：“他本就已受了重伤，还要学那话本中的故事逞强，想要英雄救美，他打走那些歹人后，整个人就晕了，还是我这个姑娘家家的把他连拖带扶的带回了家。”

“他受的伤很重，我请来的大夫都说他五脏俱损，无法救治，娘也没办法，却也不想就这样放弃，便守着他床前，每天做做绣活，照顾着他，结果，过了十来天，他醒了，他自己吃了些药，运了运功，竟然能下床了。”

“那是什么药？这么厉害！”

“那药就是你心里想着的那仙人灵药，你爹啊，他就是仙人。”

“爹竟是仙人？那爹的药还有没有剩下的？没有的话有没有药方？我去给娘做。”

“仙人的药，没有这么容易就制得的，而且，万物自有平衡，娘的时日到了，偷生不得的。”步母笑笑：“你爹养伤的这段时间，我虽是心悦他，但他却从未正面开口过，想来也是，当时的我只是一介凡家女子，仙凡有别，即使在一起，我容颜衰落，他却仍旧俊朗如常，恐怕也难以长久。”

“那你和爹最后是怎么在一起的？”

“娘那时候性子执拗的很，我知道他心中对我有情，我对他也有情，便拧着一根筋非他不可。最后，他没办法，对我说了他的真实身份是修真之人，我也不杵，就说今生就认定他了，他不愿意，就走，他若愿意，就留下。”

“爹留下了？”

“当然留下了，鸿儿，你莫要学你爹那样，对待感情一点都不爽利，还要让我这个姑娘家家的主动。”

“那爹后来去哪了？”

“有仇家来寻他，为了保护我们母子，他与那仇人同归于尽了。”

一滴泪从步母的眼中滑落，滴在步念鸿的头顶。

“鸿儿，那修仙之人，也并不是万能的，就如你爹，在我眼里，已是可以飞天遁地的神人了，可面对厉害的仇家，他也无能为力。”

“鸿儿，虽然你爹走后，我们的日子过的清苦些，但娘从未后悔过，你要记得，你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就千万不要放手。”

步念鸿重新抬起头，看向步母，问道：“可是，若那人，想让我放手呢？若只是我认定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我呢？”

“若是这样就放手的话，娘该是只会嫁个普通人，也许平常一生，但每每想起当初，恐怕都是会后悔的。”步母笑道：“你还小，不懂这些，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

步念鸿站起身，他面向步母，身量开始抽长，面容上的稚嫩渐渐消失，一身尚华白衣，正如如今的样子。

步母拉过步念鸿的手，眼中含泪：“真好，你都这么大了。”

步念鸿扑进步母的怀中：“娘，我很想你。”

“好孩子。”步母轻轻的抚着他的头顶：“鸿儿，娘很开心，娘就快要见到你爹了。”

步母的手搭在步念鸿的头顶，就再也没有动过。

步念鸿小心的慢慢抬起头，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的脸上满是安详。

他握住她的手，将步母重新放倒床上躺好。

步念鸿给她盖好被子，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仿佛陷入睡梦中的妇人，轻声开口：“娘，我要走了。”

第57章 阴个谋

他走出门去,屋外场景一如记忆深处，天空中阴雷阵阵，随时都要下起雨来。

步念鸿继续走着，他走的没有方向，但走着走着，他就发现自己又走到小镇中。

他的身量重新缩小，又成了那个瘦小的不像十五岁的小小孩童模样。

在他的前方，有一个衣着华美的公子,他的腰间挂着一个鼓鼓的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