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粮价也不便宜,快被抢疯了,县外还有流民,我看等给贵人看完了病还是快走。”余大郎吹着冷风,打了一个喷嚏,天气渐冷了。
两人说完话,一起进入船舱,就看到老大夫一脸凝重,小银子顿时急了:“都这么久了,大夫,你说话啊。”
老大夫检查完妇人后脑勺的伤口,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目光从妇人穿的粗衣麻布上移到与这潮湿矮小的船舱不符合的面容上,眉头皱的死紧。
“这人应该不是你们家人吧?”老大夫道。
苗翠让小女儿下来,因拿了贵人的首饰,现在正是心虚的时候,听见发问,不欲他人知晓:“她是我远房亲戚,嫁了一个富贵人家,此次回来探亲,没想到突发洪涝,在水里遭了很多罪,大夫,你救救她。”
老大夫半信半疑,等全部检查完毕后,道:“这位娘子伤势十分严重,老夫医术不精,只能暂时开点活血化瘀,驱邪养元的药。”
小银子顿时急哭了:“大夫,你想想办法啊。”
“她已昏迷三四日还未醒,后脑淤血堆积,尺肤热甚,邪气入体,依我看,就算侥幸醒了,也还会有病症。”老大夫见小女孩哭的那么伤心,心里怀疑打消了几分,不过他说的话也是真话,高热不退,脑子烧伤也有可能。
“这里是小地方,若有名医能为其医治最好。”老大夫最后道,收拾药箱,留下药膏,看了看余大郎买的那些药材,多添少补,又仔细说了药煎火候,每日几次,才离开。
小银子立刻去煎药,很伤心,只希望贵人可以好起来。
苗翠叹了口气,她用湿帕敷在贵人额头上,继续照顾她,觉得手里砸了一个烫手山芋,后悔救人了,后续一看就要花不少钱给贵人看病,老实说,如果不是小女儿一直看着,她心底还有点良心,就…唉。
余石头将大郎在柜坊的事说了一遍,引来苗翠破口大骂,待听见粮价涨了五倍,估计以后还得涨下去,骂声越大。
第二天,仍然不能消气,哪怕余石头在前面掌舵也能听见自家婆娘大骂黑心粮商的声音,船舱里都是药味,小银子和小金子在煮药,小银子煮的特别认真。
就是在这种吵乱,充盈着苦涩药味的背景下,床榻上的妇人终于艰难的动了动一根手指。
睡觉的地方似乎在摇晃,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依稀能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吵架,舌头嘴巴里都是极苦的药味,鼻尖还能闻到鱼腥气,和泛着酸味的奇怪味道,混合起来并不好闻,胸闷欲呕又头痛欲裂,神志更加昏沉,不省人事。
小金子给贵人枕头垫高些,阿娘在忙,这个贵人就他和小妹一起照顾了,他今年九岁,长的干干瘦瘦的,看见药碗冒着热气,道:“哎呀,小银子,你吹凉些,不然会烫到人。”
小银子爬上床:“再吹就不热了,现在天气冷了,不能喝冷药。”
小银子熟练的把一勺黑色的药汁送到贵人口腔里,然后抵住舌头,药就能喝进去了,这个办法还是昨天那个老大夫教给他们的。
果然好用,一碗汤喝完后,小银子摸了摸贵人的额头,总觉得比昨天好了一些,不那么热了。
到了晚间。
船停留在一个野渡口。
寒霜压草,月明露稀。
外舱的余石头和余大郎睡得很熟,内舱的苗翠在床下打了个地铺,带着小女儿和二儿子一起睡觉,月上中天时,月光从船窗漏到床榻上,昏睡了一天的妇人过了好久才转动眼皮下的眼球,她慢慢睁开眼睛,觉得眼前很是黑暗,好像没有开灯。
头脑抽抽的疼,稍微一动浑身都疼了起来,冷汗浸着发丝,手在底下摸了摸,摸到了坚硬的床板和草席,艰难的借着手臂的力量半撑起来靠坐在床头,妇人轻轻喘气。
周围太暗了,让刚醒来的她很不方便,又不习惯。
耳边只有水流声以及男人打呼噜的声音。
这是哪里?
妇人蹙眉,伸手往后脑勺一摸,摸到了好大一个包,疼的她冷汗淋漓,放下手后,又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自己睡的应该是床,但是她的家里有这么多人吗?
使劲也想不起来任何东西,头脑浑浑噩噩的,她望着黑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没想到摸了个空,霎时间,心底空落落一片,失魂落魄了一瞬。
她直觉记得自己手腕上应是有东西的,那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送给她的,待要回忆,头脑却白茫茫一片,稍微细想,脑仁便似针扎似的刺痛,还有…妇人又摸了摸耳朵,也是空无一物,她抿了抿唇,极力压住弥漫上来的悲伤失落,在暗中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有很多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