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兰稍微离女儿近了些,女儿是个贴心的,她不论什么事都想和她说说,在这里,总归是她们两人最亲近,她也唯有在女儿身边最放松。
“这样也好,毕竟阿爹杀了冒头的世家,那些士大夫要恨死他了,世族眼看是拉拢不到了。”萧晴雪扒拉了一口饭,不假思索道:“现在我们身在敌地,自然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那些士大夫看不上出身乡野的大豪强太正常不过了,连阿爹在他们眼中也是边鄙武夫发家,大家身份都差不多,也不用谁嫌弃谁了。”
萧洛兰听了却是心下忧郁,倒不是因为身份偏见,而是这广陵的豪强不像幽州豪强一般被周宗主治的服服帖帖的,幽州豪强总得来说无甚大恶,就连赋税也是悉数上缴,甚至还时不时的借些名目多上供数次,至少她在阆歌的时候,因有酷吏之故,幽州豪强像是麦子似的被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或者说周宗主就是幽州最大的豪强,诸众莫敢不服之。
而江淮这边,就萧洛兰在书房里看到的各县吏文书,地方志看到的,那些豪强所做之恶和那些世家也不妨多让,鱼肉乡里,大肆敛粮聚财,依附之徒甚多,根本就是恶霸。
这样的人来投靠…萧洛兰说实话,心里有些抵触,但是女儿说的也有道理,一个广陵世家就可见对周宗主的抵触,难不成在江淮真要单打独斗吗?
没看周宗主对霈山水师也是先示好为先。
萧洛兰时常觉得这时势就是顷覆一切的泥潭沼泽,大势之下,自己也动弹不得。
萧晴雪越说越眉飞色舞,其实她整日和十六一起玩,身边到哪都是保护她的人,足足上百个护卫,转溜了数日也没发生一件让她感兴趣的事,街上的人一看到她就唯恐避之不及,好似人人躲着她,不免让她郁闷。
哪怕吃个饭逛个街,那些人也是畏惧讨好居多,着实无趣了些。
还不如阿爹和阿娘这边精彩呢。
“这次本想送你去清河上学的,结果到现在,我们还没到清河县。”萧洛兰忽想起此行目的,觉得还真造化弄人,感慨道,说好七月启程回阆歌的,现在都六月半了,也不知远在阆歌的慎之怎么样了。
“这不是萧公也在吗?我有空多去他那边请教学问就是了。”萧晴雪笑嘻嘻道。
“你还知道请教学问?怕不是天天就想往外跑。”萧洛兰嗔道。
萧晴雪当做没听见,只对阿娘笑。
萧洛兰望着女儿可爱的笑脸,心里一软,也笑了起来。
萧晴雪笑道:“我知道广陵有个好去处,等到傍晚的时候,阿娘我带你去。”
萧洛兰道:“是哪里?”
“等到了地方,阿娘就知道了。”萧晴雪卖了一个关子。
等到了傍晚。
萧洛兰随着女儿去了城南处十五里开外,黄粱寺下有一座白玉桥。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萧晴雪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句诗。
“虽然不知道这桥是不是二十四桥的其中一桥,但我觉得哪怕不是,这里也值得来。”萧晴雪显然玩过一次,迎着徐徐微凉夏风,对阿娘笑道:“等一会这黄粱寺下的一梦桥下,就有人放河灯了。”
“下月七月初七是乞巧节,来黄粱寺求姻缘签的人数不胜数,现在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萧洛兰转身抬头看了一眼山上巍峨堂皇的黄粱寺,黄粱一梦,这寺名字还真有趣。
一梦桥边,路上行人越来越多。
“你要不要去?”萧洛兰笑问道。
“我才不想求呢。”萧晴雪马尾一甩,抱臂望着湖水,俨然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郎君。
“不过放放河灯还是可以的,听说黄粱寺的斋饭很有名,晚饭我就想吃他家的。”
“好。”萧洛兰笑道。
这次出来,两人并未带多少人,十几个护卫连带着冬雪护持在主母,小娘子身边。
“我要弄个橘灯放河。”萧晴雪眼瞥见卖水果的摊子,顿时别出心裁。
萧洛兰买了些橘子。
她小心剥皮完后将橘瓣分与冬雪,橘子内的白芯被灯油浸泡其中,小小一个,着实可爱。
萧洛兰又剥了一个。
可惜两个小橘灯一放入湖中便被水卷走了,倒是其余行人的河灯好好的,在暮色将近的时候,点起了河面星火。
萧晴雪气恼,不信邪的又做了一个,蹲在河边浅水处小心翼翼的将小橘灯放了下去,萧洛兰在一旁吃着橘子,就这么看着女儿。
一连三次不成,萧晴雪跺了跺脚,耐心马上就要用尽了。
萧洛兰忍俊不禁:“好事多磨,你耐心些,我再做一个给你。”
萧晴雪这才露出一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