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自己否定过无数次，如果那是假的是错觉，也早该就此沉寂了。

他说的很认真，很郑重其事，易晨有些说不出来话。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沉默着坐了半晌，易晨才又拿起筷子，慢吞吞地解决着面前的饭菜，趁在它冷掉之前装进肚子里，嘴里稍微有些含糊的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就是，告诉我一声？”

“嗯。”池毅渊看他没有什么过激反应，稍微安下点心来，另外易晨对吃的执念还是超过了他之前的想象。

“那我们就暂时先保持距离吧。”易晨飞快地吃完饭，扯了张纸巾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然后看也不看愣住的池毅渊一眼，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什么叫先保持距离？

池毅渊呆呆地看着他干脆利落关上房门的背影，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还是没能说得出来。

他觉得易晨是有一点生气了的。

但这气恼应当只是停留在池毅渊“不听话”“嘴硬”上，至于池毅渊的喜欢，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影响。

他不在乎，也不准备考虑接受。

池毅渊慢慢地收拾着桌子，也收拾着自己的心情。

没关系。他想，反正一早他就知道了易晨是肯定不会接受的，自己可以慢慢的追他。

易晨在拒绝了池毅渊的表白之后，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好好的事业批，莫名其妙就撞了邪似的变成了大情种。

易晨躺在自己床上刷着终端，然后就刷到了光辉联邦的征兵动员广告。

他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柯明辉。

想到了那天晚上柯明辉在吃饭的时候对他说的那些话，关于“家”，关于活着的意义。

易晨当时说，“活着的意义要靠自己寻找”。

这话的出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在他死亡之后，进入总部之前，偶然遇到的一个前辈对当时的他说的。

而此刻现在这句话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像是在拷问着他：

活着的意义找到了吗？

易晨骤然感觉到一阵更加恼人的烦躁。

他丢掉终端，钻进被子里睡觉。

然而入眠之后也不得安生，易晨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他站在北境终年不化的冰雪里，而身后有一个金色长发的、笑起来像是小太阳的女孩朝他奔跑过来，她喊着：“哥哥！阿萨尔特——哥哥——”

像只活泼的小小雪橇犬。

易晨下意识地要回过头去，但那甜美稚嫩的声音在瞬间就变成了少女崩溃的尖叫，仿佛经过了几千度的火焰焚烧、气浪将一切声音扭曲：“阿萨尔特！！！”

易晨猛地坐起来。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间隙投射进来，亮得刺眼。

他像要在空气中溺毙了那样急促的喘息着，全身一阵阵的发冷，又有一种诡异的烫蔓延出来。

易晨抱住了自己，缓缓地蜷缩了起来。

阿萨尔特，他的本名，阿萨尔特·谢菲尔德，这个他死亡之后就舍弃了的名字，除了在梦中，已经没有人呼唤过了。

由晶蓝色数据流构成的少女出现在了他身边，这是系统225的人形，在易晨不曾呼唤她的时候一直都如同不存在，现在却自发地显出了身形。

225伸手轻轻地揽住他的肩膀，像是哄一个伤心的孩子那样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

“225，你在怜悯我吗？”易晨把脸埋在膝盖上，声音闷闷地问道。

“系统并不存在怜悯的情绪，”225如此答道，“但我觉得，这样做您能够好受一点。”

“……”易晨偏了偏头，视野中纳入了那些窗帘缝隙透过来的阳光，嘟哝道，“谢谢。”

“您真可爱。”

易晨就扭了扭身子，小孩赌气一样不让她揽着了。

225便收回手，说道：“编号02的宿主让我问您一个问题。”

易晨抬起头来，反应了一下编号02的概念：那不就是总部老大吗？把自己拉黑名单的那位！

“他老人家想问我什么？”易晨有点怂又有点不情愿地问道。

“他说他给您准备了一场……有趣的试炼，问您要不要参加。”225如此说道。

“参加呗，老大总不可能弄死我。”易晨随口就答应下来，相当颓废的又躺回床上，然后慢吞吞地变成一长条猫猫虫，钻进被子里装死。

225看他答应了，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实际上这个问题，总部老大很早就交给了225，只不过他也对225说过，要等到易晨“真正意识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的时候，再问出这个问题。

225判定这个时候就是刚才，因为系统察觉到了宿主在后悔。

人只有无法改变无法挽回某件事的时候，才会后悔，这个词也几乎等同于，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