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和侧头问他:“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到?”
“估计要晚上。”沈东皱眉,“这边一直暴雨,飞机不好飞,还卡在机场。”
许清和默了。
雨越下越大,临近中午,天却阴沉沉的,半点看不出转晴的迹象。
许清和新换上的衣服早已彻底湿透,他披着雨衣缩着身体,感觉整个人都冻麻了。
沈东第一个发现不妥,抬手摸过来,脸都变了:“你发烧了。”
旁边缩着的工作人员也连忙凑过来:“天啊,好烫——我去找他们要点退烧药。”披着雨衣跑走。
许清和趴在自己膝盖上,恍然:“怪不得我这么晕乎,我以为我是累过头犯困。”
沈东神色凝重:“确实是累着了。”这种天气,爬到山顶已经艰难,许清和还负重背人,太累了,又没有及时的能量补充,抵抗力下降,长时间淋雨,可不得发烧。
许清和不吭声。要是生病一场能换回一条人命,也是值得。
摄影师跟沈东也知道这个道理,都不再多说,只等着药。
过了很久,工作人员跑回来。
“没药了。”他脸色不好看,“好多老人小孩烧起来了,药分完了。”
许清和笑笑,安慰他:“没事,我年轻,撑得住。”
也只能硬撑。
工作人员也无法可施,靠坐到他背后,道:“我们挨近点,取取暖吧。”
摄影师迅速凑过来:“赶紧赶紧,我冻死了。”
沈东迟疑了下,也往这边挪了挪。
许清和后背两侧顿时少了凉飕飕的冷风,稍微舒服了点。他领了好意,奈何实在没有精神,只笑笑,继续靠趴在膝盖上,努力忍着昏睡的念头。
雨水淅沥,一眼望去,天幕之下雾蒙蒙一片。
上百号人挤在山顶,淋着雨,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救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水断断续续的,悬在半山腰的水线慢慢开始往上提。
有人崩溃了,朝着书记、主任几个大吼。
“政府呢,党呢?不是说会有救援的吗?就让我们在这里等死吗?”
书记声音嘶哑:“樟树村被泥石流埋了半个村,部队大部分力量都去那边了。”
吼叫的人怔住了。
书记无奈又无力:“再等等吧,我们要对政府有信心。”
有人开始哭:“那孩子怎么办?才这么点大,还发烧,还没吃的喝的——”
“快看!那边是不是有船过来?”
众人急忙循着那人指的方向望过去。
一艘大船在漫天水幕中缓慢驶来。
真.大船。
洪水中那些被淹没的,仅露出树冠的大树,在船身衬托下,宛若路边杂草。
只是,这水毕竟是洪水,面上平静,底下全是汹涌波涛,船身摇摇晃晃,还得不时绕开各种山石、房顶,开得极慢。
再慢那也是船。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有人抢过张主任手里的喇叭,朝那边大喊:“喂——我们在这里——”
连许清和勉强睁开眼,往那边瞥了眼。但大家都冲到前头,挡住了他的视野,他也看不见。
他再次闭上眼。
昏沉中,他听到张主任那破锣嗓子震惊道:“这地儿怎么能开船?万一水退了怎么办?”
船上人仿佛听到了这边的呼喊,鸣了声笛。
紧接着,那边传来喊声:
“是——梨——花——村——的——吗?”
大伙更兴奋了,都不用喇叭,乱七八糟地回答“是”、“是梨花村的”、“我们就是”。
昏沉中的许清和却顿了顿,抬起头。
“声音怎么好像有点熟啊……”他喃喃道。
沈东:“好像是范先生。”
许清和:“……”
听到是熟人,工作人员跟摄影师立马蹦起来:“是不是有救了?!”
仿佛过了好久,那艘船终于抵达他们所在的山边边,相差不到三十米。
船上一名裹着黄色雨衣的小伙子,拿着喇叭朝他们这边喊:“你们是梨花村的?那老许呢?老许在不在?!”
众人茫然了。
书记往下走了几步,拿着喇叭反问:“你们不是政府派来接我们的吗?”
凑在船舷边的小伙嚷嚷:“不是啊,我是来找老许的——老许、许清和在不在?”
许清和:“……”这特么还真是范亦涵!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弄了艘船过来!
书记着急:“你们这么大一艘船,就找一个人吗?我们一村子就那么一百多号人,你们船大,把我们都捎上啊!”
“不行啊,不是我不捎你们,这人要是没找到,这船就得空着继续往下找啊!”
书记:“什么人?你不是在找我们梨花村吗?”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话压根没说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