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问你这个了。”
另一边,霞光映照出剑光交错的影。
两人交战的速度太快了,剑刃的锋芒显露只在捉眼一瞬。薛玉霄占据上风之后,并没有快攻,而是不疾不徐地消耗着拓跋婴的体力,渐渐地,圣凰剑在她的身上留下甲胄不能抵挡的伤口。
鲜红的血迹在拓跋婴身上蔓延而出。
她的火焰仿佛被蒙在一片冰水之中,只有窒息湮灭的下场。拓跋婴再也无法忍耐,她虽在下风,却效仿薛玉霄当时一样不再一味躲避,反而猛然攻击,双钺的大刃刺开甲胄相连的部分——
一声沉沉地撞入血肉的微响。拓跋婴整个人都为这割破血肉的迟钝阻力而睁大眼眸,她的大刃埋入薛玉霄左臂的关节之中,涌血见骨,拓跋婴正欲大笑,这股笑意才刚浮现,就感觉到脖颈一凉。
她的脖颈前,剑锋寒芒浮动地贴着咽喉。
拓跋婴浑身僵住,眼珠向上移动。只要薛玉霄右手轻微一动,她就会立刻授首——胜负已分。
薛玉霄将自己的左臂从鸳鸯钺上拔出来,剑锋稳稳地抵着她的喉咙:“我料到你忍不住了。”
拓跋婴道:“这个破绽……这样的破绽,你也敢拿来博弈……”
“三殿下大好头颅,价值千金,不得不以伤相换。”薛玉霄面无表情地道,“我有一条生路给你。你带着夏国十六部落归服大齐,从此对我俯首称臣,让我的兵马进驻锡林、直达乌兰,以后自称北夏行省,为我固守疆土,如何?”
拓跋婴呆了一瞬,看着薛玉霄流血的手臂,她几乎是错愕了半晌,随后突然理解了薛玉霄为什么要与她一战、又为什么剑锋架在脖子上,却不杀她。
“薛玉霄。”她喃喃道,“薛玉霄……”
薛玉霄道:“请惜命啊,三殿下。”
拓跋婴骤然失笑。她道:“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恨你了。为了让我归服,如此牺牲,值得么?”
薛玉霄并未犹豫:“如果能不战而胜,收复北方诸地,我不愿生灵涂炭。”
拓跋婴笑声渐大,最后演变成了一种狂笑声。她抓住圣凰剑,任由掌心被剑锋割破,指骨痛楚钻心:“你胜了!你又胜了。排兵布阵我不如你,阵前对敌也同样落败。我从小自诩一代奇才,天之骄女,却被你碾碎成了齑粉灰烬。如果我是齐人,怎么会不愿意臣服在这样的皇帝之下!”
薛玉霄眼皮一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有所感应,刚要收剑,剑锋却被拓跋婴残破的手掌死死攥紧,不计损伤。名剑刺破她的手掌、将她的血肉分割、掌骨残损。拓跋婴却全无所察一般,双手攥着她的剑刃,让这把悬挂在封北宫多年的宝剑破开甲胄缝隙,捅入胸腔正中。
长剑贯入,穿过肺腑,从她的背后顶出。
一时鲜血淋漓,汇合如流,在两人的马匹四蹄之间凝聚成血洼。
拓跋婴望着她,与薛玉霄四目相对。薛玉霄甚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释然的笑意。拓跋婴口吐鲜血,声音嘶哑得难以分辨,她仍然握着剑身,脊背挺直立于马上,对着薛玉霄说:“你算错了……”
薛玉霄沉默以对。
“我纵死……不降!”
这几个字落下,拓跋婴彻底失去力气,尸体滚落了下去。在重力作用下,薛玉霄清晰地感觉到剑身从她的身体里抽出来,上面的大半已经染上血迹。
她低头看了看长剑,不知道是看了一瞬间、还是一刻钟、或者这是非常漫长的一眼……直到身后突然响起纷繁交错的声音,亲卫近侍慌忙而来,口称陛下,满脸仓皇之色。连同李清愁也焦急地簇拥上来,迎面问:“怎么样?没事吧,还好有军医随行,现在立刻就……”
薛玉霄听到这里,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向左臂。刚刚被屏蔽的痛觉一瞬间连通大脑,她的额头渗出冷汗,张口说:“好痛,先、先止痛。”
李清愁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她眼疾手快地抓住薛玉霄的肩膀,作为支撑地稳住她的身形,同时拉过乌骓的缰绳驱使两匹马回到阵中,低声道:“将士们都在看着,不能掉下去,忍一忍……”
薛玉霄说:“我会死吗?”
李清愁额角青筋猛地一跳:“不会。”
“我会痛死。”薛玉霄的语气带着些许笃定。
李清愁道:“先闭嘴!”
她瞪大眼睛,眼神里流露出一句鲜明的指责“好啊,李将军连皇帝都敢凶,你造反吧。”
李清愁受不了她,一路护持着薛玉霄回到阵中,军医立即止痛包扎,将外伤的伤口处理一番,等血止住了,才松了口气。
就这么包扎的时间当中,对面的八百轻骑已经尽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