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嫁(63)
周朔走到妻子身边,碰了碰她的手,只觉寒凉,仿佛刚刚受了什么惊。
他把她的手裹到自己手里,温声叮嘱着:“屋子里多加些炭,暖手炉也备着。”
姜佩兮回过神,周朔值得吗?
当然是不值得的,什么也比不过江陵对她的庇护。
可是她就是这样义无反顾做了。
后悔吗?大概是有些的。
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树枝上的雪落了一团下来,雪团砸在地面上发出声响。姜佩兮的目光落到那乱糟糟的雪上,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种难言的惶恐盘绕在她的心里。
被刻意忽视的事实,因裴岫的到来而被彻底揭开。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她失去姜氏了,失去了江陵对她的庇护。
她因周朔而背弃姜氏,罔顾她身为江陵郡君的身份与责任。
而周朔不会把她看的比周氏重要。
固然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要面对怎样的恶果。
可是此刻对现在及未来的无所依靠,实在是让她茫然无措。
周朔沉默了半晌,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只能说:“天关殿还有很多事,我先走了。”
稀稀落落的,一片片冰凉落到脸上,姜佩兮呼出一口热气。
她此后的岁月,怕是会和数九的寒冬一样难熬。
年幼的孩子并不懂世事的无奈与母亲的孤苦无依。
他只是很高兴又下雪了,便围着母亲又笑又跳:“母亲,我们堆雪人好不好?”
姜佩兮目光落到孩子身上,扯了扯唇角:“好。”
第28章
门口站着的人身着素简黑袍, 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与屋内的人格格不入。
王柏坐着向来人拱手,“周司簿。”
姜佩兮看过去时, 正见周朔向王柏作揖回礼:“王郡公。”
下一刻周朔便听见姜郡君冷淡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他头也没抬, 接着刚才的礼又向姜郡君行礼:“邙山匪徒那边,收缴了许多财物, 想请王郡公过去认别是否有王氏之物。”
听到这话, 姜佩兮看向王柏, “郡公既有要事, 我也不多留您了。”
王柏瞟了眼周朔,心中冷笑,什么时候这种事要劳动他了?
但他面上不显,只站起来向姜佩兮作揖,仍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多有叨扰。”
“我送送郡公吧。”她的礼节一直是尽善的。
姜佩兮迈出房屋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外头比屋里冷多了。荒芜的土地上, 零星堆着几堆雪。
北风刮到身上, 他们的衣角都被吹乱,在风中打旋。
姜佩兮的视野缠上头发, 她抬手将碎发拢到耳后,心里打定主意, 走到最近的那堆雪她就不送了。
王郡公走在前头, 姜佩兮落后他两步, 周朔又在她的后方慢两步。
眼看就要走近雪堆,姜佩兮准备好了措辞, 刚刚准备开口,胳膊突然被拉住向一旁摔去。
她毫不设防, 被拉得一个踉跄,身体失衡。
紧接着就是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在耳边炸响,姜佩兮腰上一紧,她被完全护进怀里。
她愣愣地,完全反应不过来,但很快她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茫然抬头,看到周朔绷紧的下颌,他的脸色前所未有得差。
她听到周朔毫不客气地质问:“王夫人这是意欲何为?”
姜佩兮略略一侧首,便找到了血腥味的来源,周朔手心拽着鞭子,不断有鲜血从指缝里滴落。
“我不叫王夫人,你是知道我的名字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佩兮诧异地向身后看去,阿娜莎神色倨傲,手上握着鞭把。
这一下,姜佩兮才看清那条鞭子,鞭身上一圈圈缠着小短针,针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泽。
见姜佩兮回头看见了她,阿娜莎冷笑:“你骗我。”
“我说过,我会救你,但你得和我说实话,你不能骗我。我最讨厌欺骗了。”
“我不管你是谁,你叫什么。现在,你是在袭击我周氏的夫人。”姜佩兮听到周朔冰冷的声线。
“我会请主君写下拜帖,来日我定要拜访宛城,向王国公请教你们王氏的规矩。”
阿娜莎轻蔑一笑,“你觉得我会怕吗?”
“我不管你怕不怕,你只需要知道,你的袭击,是在挑衅建兴。周氏在九洲绵延三千年之久,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宛城可以羞辱的。”他的话已不是警告威胁,而是宣战。
宛城王氏的确是世家之首,但其崛起也就是近百年的事,其总共存在时间也不过八百年。
建兴周氏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霸主,它见证了多少的崛起与衰落,而它自己始终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