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嫁(52)
但周朔非要一勺勺喂她, 她能怎么办。
姜佩兮苦得眯起眼, 等嘴里的糖化开更多。
“这是司簿昨晚给我的, 说等您醒了给您。”
姜佩兮眯着眼,看阿商递过来一封书信。
她伸手接下,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这是极端正的古碑体,一笔一划,工整端正,像它的主人一样。
是和离书。
姜佩兮没拆开看, 又交给阿商, “收起来吧。”
阿商拿着信有些踌躇,“夫人不打开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
信是司簿半夜送过来的, 他敲门声音小,间隔又长, 不知道敲了多久。阿商迷迷瞪瞪醒来, 跑过去开门, 他外袍上都落了白霜。
阿商看见他小心将信从袖中拿出,递给她:“这是姜郡君的, 等郡君醒了再给她。”
“司簿明天派人送过来就是了,都这么晚了, 您还亲自过来。”
“郡君急着要的。”他温声和气,并没有因为婢女开门晚而生气,“郡君晚上吃的怎么样?”
“就用了半碗粥,丸子吃了两个。夫人说太甜了。”
“她现在胃口不好,一次性吃不了太多,你时不时劝她吃点。点心太甜,我去和厨子说,让他再改改。”
说着他顿了顿,略略一沉默,继续道,“罢了,等明天我再找个厨娘来,你多问问郡君想吃什么,让厨娘试着做。”
阿商点头称是。
“阿商,姜郡君不会再去建兴了。你想跟着她吗?还是回建兴?”
阿商茫然地抬头,司簿站在门槛外,寒风吹着他的衣袍猎猎飞扬。她不曾想到自己还有选择,“我不知道。”
“这几天你想想,要是想继续跟着姜郡君,我给你赎身,你的父母兄弟我都会安排好,你不用挂心他们。要是你想回建兴,就还在梧桐院当差,都可以的。”
周司簿真是个好人,阿商想。
她握着信,有些替司簿委屈,“夫人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不好看了?”
司簿那么着急地送过来,生怕耽误。
夫人却看都不看一眼。
姜佩兮略略一沉吟:“你不识字?”
阿商觉得自己总是跟不上夫人的思路,她瘪着嘴摇头。
“信封上写的是和离书,和离书的内容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那些套话。”
阿商愣住,司簿和夫人真的和离了。两个这样好的主子,就这样干脆地分开了。
姜佩兮看着阿商,想到她的归宿,便问道:“过几天我会去新宜,你想跟着我吗?要想跟着我,我回头向子辕要你,我给你赎身。你家要是有人在建兴,我也给他们赎身,你们可以跟着我一起去新宜。”
“你跟我出来这趟受了不少罪,要是不想跟我走,我就多给你些钱。再向子辕替你要个好差事,怎么样?”
姜佩兮耐心地看着阿商,等她的回答。
却不想她忽然跪下,伸手抓住被子,一抬脸,眼中泪汪汪的。
“夫、夫人,对不起。我不该说你脾气古怪,说、说你活该被建兴夫人们讨厌,说司簿娶、娶你是倒了大霉。”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您别生气,司簿从来没说过娶您是倒霉的。夫人,都是我的错。您、您别生司簿的气,别为我的坏话,和司簿和离好不好?”
姜佩兮愣愣看着她,这样实诚的小丫头还说过她坏话呢。但看她哭成这样,姜佩兮又觉得好笑,“起来吧,多大事。”
她拿过放在枕边的手帕,倾身去擦她的眼泪,“别哭了。”
这样的闲话她听到太多,建兴夫人们花宴上品茶的话头,要比这些话刺耳得多。
而且这都是她嫁到建兴前两年的事,后面八年不再有人说她的闲话。
对于阿商可能是前段日子才发生的事,对姜佩兮已经是八年前的往事,她哪记得那么多。
“起来吧。我又不是因为你的两句话和离的,别哭了。”
阿商并不起来,她干脆趴到被子上蒙脸大哭。
姜佩兮被她弄得没办法,只好伸手摸她的头顶,“我和子辕现在分开,还能体体面面的。等后面出了事,就真是一团糟,想断都断不开。”
她说得很诚恳,也是实话,奈何阿商并不相信。
阿商幽怨而愧疚地望了她五天,望着望着就掉眼泪。
一见她哭,姜佩兮就连忙拿点心塞进她嘴里。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不会哭。
厨娘做的点心大半进了她肚子,姜佩兮尝个味就不会再吃。
于是当阿商一脸幽怨地禀报王郡公来访时,姜佩兮忙不迭起身要见客。
周朔这五天躲着她,她见到的人只有阿商,每天睁眼是那张哀怨愧疚的脸,闭眼也是那张哀怨愧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