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嫁(177)
人往往是越没有什么,越渴望什么。
妻子的良善高洁让周朔自残自愧,更让他希冀渴望,却又在仰慕中扭曲心态将自己贬落尘埃。
怎么配与她站在一起呢?周朔问自己。
答案总是在深思后不尽人意。
“你哑巴了?”冷声的叱问响起。
不安惶惑中,周朔回答:“没。”
“你骗我,又骗我。”
周朔的心被攥紧,他抬眼看向妻子。她知道了吗?
“你答应的不瞒着我,又是骗我的,对不对?”
“不是。”
这个人,答应的时候比谁都爽快。真让他多说些什么的时候,就成撅嘴葫芦了。
姜佩兮并非要知道周朔的所有,如果他是为了周氏的机密而守口如瓶,她能理解他。
可周朔现下显然就只是想隐瞒他遭遇的危险。
他告诉自己能怎么样?
告诉她,他差点死在那又怎么样?
查账,查田亩。
这样堪称挖地方豪绅祖坟的行为,他怎么可能不被地方往死里折腾?
姜佩兮本以为,她今生的选择已经改变周朔。
他将不再如前世那般别扭,会对她诚实很多。他们已离开世家,该成为坦诚相待,共担风雨的夫妻。
可谁知,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姜佩兮冷笑,她气得站起身:“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从此以后我不问你的事。”
她本想放出更多狠话,比如说: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我哪天死了你也少管我。
可姜佩兮怕一语成谶,只好把这些话在嘴里反复咀嚼。
“这都是以前的事,已经不重要了。以后的事,我不会瞒你。”周朔说。
“我不信。”
“我立誓。”他神色沉凝。
姜佩兮被他动不动就立誓弄得火大,“你就会立誓,你这次又要立什么誓?”
“若我以后做事再欺瞒你,我……”
眼见周朔还真发起誓,姜佩兮只能截住他的话,“我们就永远不要再见。”
她真怕周朔说出什么生死之语。
赌咒起誓是信者惧,不信者张口就来。
姜佩兮是信者。
见周朔不接话,她赶着问:“不是要发誓?怎么不发了?”
这种咒言周朔确实说不出来,生死可作注,什么都可以,除了与妻子不再相见。
有关她的一切,周朔都不想牵扯上因果报应。
周朔可以容许老僧预言他此生凄惨,却不能纵容老僧说他的孽报会祸及身侧之人。
“就这个而已,你都不愿意起誓?”姜佩兮被他的沉默弄得越发窝火,就这点惩罚,他都不肯接受?
“只有这个不可以。”他说。
在姜佩兮看来,生命脆弱,每个人的生命都该被珍视、被爱护。
她不赞同任何人拿生命作注。
可于周朔而言,与妻子的相见相守是他人生里最珍贵的事。
他不信神佛,却惧谶言。
珍贵的所爱该被悉心呵护,不能作为任何筹码。
这是周朔的坚持。
“我用性命起誓,往后开诚布公,绝不再欺瞒你。”
姜佩兮还是没拦住,她看他一眼,转身要走。
周朔拽住妻子的衣袖,“佩兮去哪?”
“放手。”
周朔没松,甚至转而握住她的手。
“你真让人讨厌。”她说。
发觉力道松弛,姜佩兮冷冷看向他,“你松开试试。”
听出妻子话里的威胁,周朔立刻重新握紧她的手。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自以为是?你是谁,你有多大本事,敢去查地方的田亩?你真是不怕死在那。”
当怒意上头后,她说出的话便彻底转向刻薄:“你都无所谓生死了,怎么就不肯和我永不相见?你死了,我们也见不到不是?”
她对周朔有气,气他轻视生命,气他木讷寡言。
姜佩兮也气自己,她不仅不知道周朔在宁安的所作所为,他所有去地方的差事,她都一概不知。
周朔不提,她不问。这貌似公平,甚至可以说他们是在互给对方独处的空间。
但扪心自问,前世的她不管不问,是因压根不在乎。
她从未了解过他,
也从未尝试去了解过。
这让今生的姜佩兮尤感恼怒,冷漠傲然,是她前世大半岁月里对周朔的态度。
“对不起。”
“你就会道歉,除了对不起你还说得出什么?”姜佩兮凶他。
周朔的气息笼罩她,姜佩兮被他抱入怀中。
后颈也被他的手心托住。
手心的的温度在夏日里本就不讨喜,何况姜佩兮怕热。
她立刻去推他,周朔毫不犹豫松开他本就没有强制意味的拥抱。
他却低头吻她的唇角。
唇畔的触感让姜佩兮有一瞬愣神,夏日的火气被如此浅淡的接触安抚。